“凯儿,冲儿,我郑家当初为了抓住机会,所以遵朝廷授意,杀了崔道远崔元博等人,又将你们的妹妹嫁给了李瑁,便是为了能在朝廷上立足。当时以为这一步是走对了,但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步臭棋,咱们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之路了。”郑秋山苍凉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话语中满是寒意。
“爹爹,您的意思是……当初我们不该这么做?”郑冲之低声问道。
“不是不该,而是要想明白该站在那一边。当初我以为,成都不成气候,朝廷乃天下正统,王源若敢有异心,必是人人喊打。所以我才会选择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将全部身家都押了上去。可是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王源那是势不可挡啊。不光是势不可挡,连天下民心也都站在他那一方了。外边来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淮南道、江南道、乃至大唐各地,声援成都的州府已经占了大多数。就连咱们立足的福州都已经宣布支持成都朝廷了。在扬州,百姓暴动,扬州太守沈子芳,崔家的两兄弟都被百姓给杀了,据说人头都送到了王源手里。咱们这个朝廷,现在是众叛亲离,岌岌可危了。”郑秋山摇头叹道。
“这个狗贼王源,还真是有些本事。”郑冲之骂道。
“仅仅是有些本事么?此人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直没给天下百姓指责他的机会。他干着谋逆之实,却又道貌岸然收拢人心,天下百姓不怪他谋逆,反而以为他是个忠臣。此人心机之深,谋划之全,让人难以置信。更何况,他现在手中的兵马战无不胜,强悍之极。他一直都没怎么扩军,就凭着手中的十几万兵马东杀西征。你能说他只是有些本事么?此人是天纵之才啊。”
“儿子还从未见爹爹如此夸赞一个人。可他再厉害,也是我们的对手啊。”郑凯之咂嘴道。
“是啊,这便是麻烦之所在了。王源率兵兵临城下,长安城危在旦夕。他写给陛下的信中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怎肯为了李光弼一人的生死而退兵?那岂非前功尽弃?李光弼死了,他也还是要攻城的。”
郑凯之愕然道:“爹爹既然知道这一点,那为何还劝陛下答应王源的条件?”
郑秋山瞥了一眼郑凯之道:“凯之啊,爹爹问你,若王源攻破长安之后,我郑家是何下场?”
“这……还用问么?若长安破了,我们必是……必是……要丢了性命的。”
“这就是了。你也知道城破了我郑家也就完蛋了,那么我们岂能坐而待毙?那可不是我郑秋山的风格。我们难道不该为郑家的存亡谋划谋划么?我可不想我郑家上下都死在王源的手里。”郑秋山沉吟道。
“孩儿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郑冲之挠着头道:“爹爹的意思是,长安城是守不住的,王源是不会退兵的,那么王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若当真长安城守不住,我们郑家又能如何谋划?咱们逃到天边怕也是无处安身的。”
郑秋山道:“王源的用意自然是让我们内乱。逼着陛下杀李光弼。虽然我也看不起李光弼,但现在的朝廷中,只有李光弼还能镇得住。李光弼一死,朝廷必乱,长安城也将加速的陷落。我想这才是王源的用意。他的兵马只有十几万,强行攻城可能是他不想看到的。我猜想,他定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长安城,他可能不想死太多的人。我前面说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不多死人恐怕也是他为了拉拢人心之举。这些守城的兵马都是咱们强征的老百姓,你们想若是他们能活得性命,第一感激的是谁?还不是他王源?”
“原来如此,这厮可真是心机深邃。大战之际还能考虑到这些事情。”郑冲之惊愕道。
郑秋山叹道:“所以我说咱们站错了队了。反观陛下和李光弼,走了多少步臭棋?向回纥人借兵这本就是大忌讳,国内纷争引外族入国,且拿城池土地百姓为交易,此一举便不得人心了。记得王源公布的十五宗罪之一么?其中便有这一条。王源还将陛下和回纥人借兵跳跃文本拓印散布,便是看准了这一点。至于什么杀王爷大臣,灭其族,虐待太上皇这些事情,那一件干的得体?人心怎么没的,便是这么没的。全部败光了,所以现在才众叛亲离。”
郑凯之皱眉点头道:“爹爹还没告诉我们,我郑家该怎么办呢。爹爹劝说陛下答应王源的条件,难道其中有深意?”
郑秋山道:“咱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期望长安能守住,但这条路可能是一条死路。即便有李光弼在,恐怕也守不住。王源只是想轻松的拿下长安,但一旦不能得逞,他便会强攻。以神策军的战力,城里这二十几万兵马能守得住么?那些落到城里的大炮,铁球,威力多强?还有那传说中的轰天雷,手榴弹。咱们能挡住?在此情形下,我们岂能还死抱着一棵树吊死,前面没有活路我们便要自己找一条活路。我劝说陛下同意王源的条件可不是仅仅想借机除了李光弼,更大的目的是,我们要以此来向王源投个投名状。此路不通便走彼路,狡兔要有三窟。”
“啊?”
郑家兄弟二人都张大嘴巴呆呆的愣在原地。
“原来……爹爹你竟然是这般想法?”郑凯之面色苍白惊愕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