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回到房中,已近戌时,苏巽安置段云泱坐在床榻上,自己则点燃几支蜡烛将里间照亮。
向楼下小二讨了些洁净纱布与热水上来,他便解开段云泱手臂上缠紧的衣襟,轻柔细致地擦拭起伤口边缘。
黑衣人只为生擒,兵器上并未淬毒,段云泱怕是算准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贸然行事。
心中略微安定,他缓缓将创疤边凝固的血渍与尘灰抹去,直到刀口处重新变得洁净鲜红。
段云泱始终沉默不语地任由苏巽动作,伤口的疼痛似乎已悄然消散,存余的唯有脉脉流淌的宁谧与温存。感受着那人微凉的指尖与皮肤相接触,湿润的触感中张扬出绵延的纠缠与亲昵之感,隐秘的心弦不由自主地被拨动,余音悠长,袅袅不绝。
清洁伤口的纱布很快污损,苏巽埋首在水盆中清洗,长发滑落,现出右耳后一片白皙的肌肤来。
段云泱饶有兴致地望去,只见平滑的肌理上,一粒朱砂痣殷殷分明,极致的鲜红与洁白对比,宛若冰雪中红梅一盏,莹而亮的艳着。
他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怎么可能……
这颗痣,他分明在烛阴身上见过!
全然相同的位置与大小,分毫不差的角度。
彼时他在执行任务时被暗器射伤,创口处毒性发作,疼痛难忍,是烛阴领着他艰难寻到一处隐蔽农舍,紧急处理了毒伤,这才没有酿成后患。在处理伤口时,那人头顶的兜帽滑落,他因此窥见沉重面具后一抹不为人知的嫣红,深埋在心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印象如此深刻,他自问决计不会错认,试问世间又有何人能够肖似到这般程度,从分毫无差的朱砂痣到耳后的轮廓,尽数与回忆的画面完美重合?
胸口如有重锤冲击,激烈的情绪如涌潮般反覆不休。他甚至不及留意到苏巽何时清理完了伤口,来到桌边将备好的金创药用热水化开,细细研磨。
他会是烛阴吗?
如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又为何武功不存,流落烟花之地?
又为何与自己相逢不识,咫尺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