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的呼吸突然有些不稳,苏巽感受到指下的手臂轻轻颤抖,停下动作抬眸望去,只见他英眉皱起,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而前辈在为我治疗毒伤之后突然倒下,我这才惊觉他腹部一道长长刀伤深可见骨,墨色衣袍早已被血流浸透……我仓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是他……挣扎着,挣扎着将最后的求援焰火放出,又苦苦坚持了数个时辰,我们这才得救……”
抹药的修长手指一顿,持着药钵的掌心生出细汗,垂落的羽睫在面颊上投下淡淡阴影,遮掩了苏巽的神情,只听得他轻声问道:“那位前辈,后来又如何了?”
“返回组织后,前辈将任务出现纰漏的责任尽数揽下,在伤势未愈时便被幽禁于暗室之中思过。而我三月修习之期已满,此后的任务变为独自执行,与他再难有任何交集……可我的心里,始终挂念郁结,放之不下。”
“转眼我在组织中度过了三年有余,期间只零星见过前辈几次,却不曾料想,他竟在一年前的某次任务中失去踪迹,从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说来讽刺,便是到了今日,我也未能亲口向他致以谢意,此中遗憾,绝非言语可表。”
暖黄的光影投射到段云泱面容上,削薄的嘴唇抿成苦涩的弧度,深邃的轮廓在光影明灭间,显得尤为孤独寂寥。
苏巽心底酸涩难当,千言万语仿佛哽在喉头,莹润的双眸眨了眨,沉默半晌,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诚则灵,想来你的谢意,那位前辈应能感受得到。”
闻言,段云泱周身巨震,丝毫不顾伤势,霍然反手将苏巽纤细的手腕攥在掌心!
“可我不甘心……”
脑海中蓦地泛起阵阵眩晕,眼前人影憧憧,看不真切,他却固执不堪地死死握紧,仿佛只要松开手,那人便会逝去无踪:“一日寻他不见,我心中便永远不得安宁……他人的非议与决断又与我何干,纵然斧钺加身前路如晦,我又有何惧……”
“段公子,当心伤势……”
眼前那人似乎焦急地说着些什么,段云泱混混沌沌地听不分明,视线中光影逐渐零落,恍惚间,一道深植心房的身影似乎与面前的情景重合,有什么强烈的情愫冲破层层禁锢,带着汹涌的思念喷薄而出。
他听见自己喃喃地道:“所思所想,不过护他安康周全罢了。”
思绪仿佛被卷入腾跃的漩涡之中,碎裂成片,再也组织不成完整的连线。段云泱终究支撑不住,双眼闭合,摇摇晃晃地向后栽倒。
苏巽眼疾手快托住他脊背,轻柔放倒在床榻之上,随后撑着边沿直起身来,唯见嘴角一线血迹嫣红,鲜明如斯——
他竟生生咬破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