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语气忽然变得暴烈,桌几上珍贵的琉璃盏被梁帝拂袖掀翻在地,碎裂成百千残片。

这骤然暴怒势如惊雷,零星器皿碎屑溅落在徐平之身畔,他却大气也不敢出,伏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有那老匹夫……旁人见他光鲜雍容,又有谁地想得到,他背地里所为的,尽是遭世人唾骂的肮脏之事!”

梁帝兀自愤恨难解,扬手一掌轰出,木制桌椅登时四分五裂。

“当初老匹夫逼死朕的母妃,将朕与收来的幼童一道玩弄,极尽污秽下作之手段……那时朕只想着,幸得他不在场,若日后共享荣华,朕便是为他多受些苦楚,又有何妨?”

徐平之神情微凝,料想他口中所谓“老匹夫”,应是指先皇梁衍帝。衍帝在位时一向深居简出,对朝纲疏于管束,在位最后几年更是一次也未上朝议事,也算是梁国混乱吏治的肇始者。

然而对于衍帝其人其事,旁人其实知之甚少,更不必说此时梁帝口中的惊人内幕了。

“老匹夫玩弄人的手段虽狠毒,却也有限,待皇位到手,我便将各种新花样教他尝试了个遍……那时他的神情,便是现在想来,也着实令人回味快意。”

见梁帝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徐平之这才勉力支撑起身体,跪伏在地,请示道:“陛下,明日就是殿试考生报到之日了,是否需要小人提前布置?”

“暂时不必,近段时间着实折腾得厉害了些,距殿试开展还有好几日光景,你先好生将养身体。”

淡淡的目光从他苍白干裂的唇上掠过,梁帝轻嗤一声,语气中饱含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兴奋色彩:“那人今夜来访,便是定下了万全之策。届时纵然有心人图谋不轨,想来倾覆剿灭自然不在话下。”

“是……那位大能?”

徐平之暗自咋舌,脑海中随之浮现一道黑袍蒙面的身影。

自数年前梁帝与其往来开始,宫中就出现了数量众多训练有素的暗卫,以及杀伤力极强的奇形武械。近年来,国库运作也以军备扩张为重,周边诸国人心惶惶,都知晓和平的表象被撕裂与否,只在梁国一念之间。

却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祸端幕后的推手,竟与那所谓“覆灭豪强,兼济天下”的组织脱不开干系呢?

“你且不用在意这许多,倘若真有人贼心不死意图生事,那人的势力绝不会令其逃脱,”梁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轻笑道,“只需牢记先前交代给你的任务,密切关注具有令鉴上所述特征之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