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逾磐石的宫墙在冲击下化为齑粉,整个西角门被轰击得只剩下了几根稀稀落落的立柱,甚至还有燃烧的余烬未被扑灭。这一番不可不谓损失惨重,先不论毁坏的楼宇须得耗费数月才能修缮完毕,单单是折损的卫兵数量,就足够黎晟肉痛好一阵了。

他今日为了确保行事万无一失,足足领了一千五百名精锐卫兵前来,将西角门包围得水泄不通,孰料包围圈距离苏巽过近,处在爆炸中心的近五百人当即筋脉损毁血肉模糊,大半人重伤垂死,当即丧命者更是达到了三十人之众。

外围的卫兵也没能逃脱厄运,尽管爆炸波经过缓冲已经减弱不少,却仍然足够将他们掀得人仰马翻,浑身挂彩之人也不在少数。统计到目前,伤损人数竟已达到了一千人之多,前来传讯的卫兵两股战战,生怕陛下听闻消息龙颜震怒,自己只怕是小命不保。

耳边一阵阵轰鸣,黎晟闭上眼,仿佛还能望见风暴中心那人绝望而极致痛恨的眼神。

那个段云泱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他与自己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原本便是这世间最为契合的二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生出嫌隙……

烦躁地抬手止住太医的动作,他撑起身来,神情阴鸷地望向西角门外。他被爆炸冲击晕厥,下属们也多数受伤,这才给了他们逃脱之机。

不过既然那段云泱已中了含有化生散的毒箭,想来此刻无药可救,大概早已毒发毙命。他也及时传令下去,现在朗京城的各大出口都有重兵防守,他们便是插翅也难飞。

另外,依着苏巽的性子,定然会将这笔账清算干净,自己只消以逸待劳,不愁来日他会自投罗网。

他这般思索着,焦灼的心绪总算安定了些,斜刺里却突然传来一声仓皇的呼喊:“启禀陛下,方才徐、徐大人伤重不治,殁了……”

此时他仍然耳鸣得厉害,头脑一片混沌,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卫兵口中的“徐大人”究竟是谁。木然地点点头,他随着传令兵来到宫墙的废墟附近,在一具横陈在担架上的躯体前止住了脚步。

这甚至不能被称为一具完整的尸/体,除了头部尚且完好,其他部位早已破损残缺,原本修长的四肢只剩下一截血肉模糊的左小臂,从胸膛到腹部更是露出一块硕大的缺口,翻卷的皮肉上凝固着淋漓的血,在灯火映照下红得发黑。

此人纵然身死,双目却大睁着,失神的瞳孔中看不出喜怒,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周身发冷。

黎晟默然无语地望着他,联想起爆炸发生时他不顾生死挡在自己身前,烈火纷飞中回眸的最后一刹,犹如实质的柔情与眷恋几乎要溢了出来,心头蓦地泛起一股不可遏止的烦躁。

探出的指尖倏然缩回,他压抑下心底为那人合上眼帘的念头,似是有些嫌恶地退后一步,侧过身去:“朕知道了,你们把人拖下去,和死去的士兵一并处理便是。”

他厌恶这种情感,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情感这种东西只会绊人手脚,全无半分益处。

世间除了苏巽,旁人不过是沙砾芥子,徐平之同样是自己掌中的玩物,无用时便抛至一边,随时都会有后继者争先恐后地补上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