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坐轮椅的主角(23-25)

“你……”

“对不起青厌,我忘了还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季星野忽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厌的话,看也不敢去看一眼,背过身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出包厢。

拐弯时肩膀撞了个人。

他低低说了声抱歉,旋即匆匆离开了餐厅。

被撞的沈岚疏神清气爽地摸了下肩膀,疯狂上扬的唇角都快咧到了耳根,这时一道幽幽的嗓音从包厢里头传到他耳边——

“都听完了,还不进来?”

“……”嘴角的笑容缓缓凝固,片刻后,他揉了一把脸,不叫自己看上去太过得意,才吸着一口气,踏进包厢。

包厢里的吊灯挥洒出绚丽的光辉,映在他不自然的脸色上。

他随手带上门,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走到季星野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下,“青厌,谈完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厌轻嘲道。

“……我错了,我不该偷听。”

怕自家男朋友生气的沈岚疏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厌面前,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滑动了下喉结:“要是心里还有气,你先打我消消气?”

厌没有动。

只是垂眼望着面前的男人。

英俊的脸庞线条分明,五官深邃而立体。

他仰着头,灯光照进他忐忑的双眸,可在他深深的眸底,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悦在悄然荡漾——覆在他脸上的手忽地一拢,伸出两指捏住他腮边肉,往外一扯:“好了,起来去喊服务员,我饿了。”

说完,收回了手。

这就完了?

沈岚疏起身按了服务铃,点餐,一块用过晚餐,直到出了餐厅坐在回别墅的车上,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一丝明显的不安也渐渐浮上心头。

望向倚在椅背上小憩之人。

车厢光线昏暗,只有车窗外偶尔掠过的街灯晃过他的侧脸,却因太短暂而晦暗不明,让人始终猜不透他精致的面孔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心情。

他放下不久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先前的行为青厌说他像个变.态,他不由深思地想,真的像变.态吗?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在跟朋友吃饭,青厌也像他那般装服务员闯进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自己是在跟别的男人约会——他完全没法想象。

因为只要一想,漫天的委屈都快淹没了他的理智。

那就换个人,如果是江眠跟朋友吃饭,她未来男朋友假扮服务员闯进来,还怀疑她出轨,以江眠的脾气,当场分手都是轻的。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嘶’。

动静惊动了厌,厌撩起眼皮,瞥了他一下:“怎么了?”

沈岚疏没有说话,却是伸出双臂扭身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搂住他的腰,顺势俯身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闷闷地说:“对不起青厌,我没有尊重你,对你也不够信任,你生我气是应该的。”

听完的厌错愕了一瞬。

这一层他还真没想过。

生气仅仅是因为沈岚疏的行为冒犯了他的底线,让他想起了被镇压的那三千年里,一日堆积一日的窒息和憋屈感——但经沈岚疏这么一总结,他终于明白了憋屈感从何而来。

不够尊重,也不够信任。

让他觉得沈岚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物’来占有。

“那你以后还犯吗?”知道反思,厌的语气也好了点。

“我要是说不会,你肯定不相信,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一下,如果再出一个季星野,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故态复萌,严防死守。

但他的行为让青厌不舒服了,这很容易影响俩人的感情,他得改,所以他认真地说:“青厌,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对待感情确实不够成熟,甚至还不如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但我有一个小年轻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多几年的人生阅历能让我在冷静下来后快速分析,并进行反思,从而吸取教训。感情都需要磨合,而这个磨合就是在不断试错并改正,我希望在试错的过程中,你能给我这个改正的机会。”

话说的很好听。

但仔细品,就会发现,他这一番长篇大论提炼出来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我可能还会犯’。

但厌也知道这是懒东西刻在神魂里的本能。

沈岚疏要是直接说‘不会再犯’,自己还得衡量一下对方是不是憋了什么大招,现在客观地提出了他自己本身存在的问题,也摆正了态度和改正的决心,倒也不是不能给机会,只不过……

厌长久的沉默让沈岚疏忐忑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线拉长,慢得令人难以忍耐,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唇,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对方的答案,就连呼吸也在等待的过程中慢慢屏住了。

直到窒息感渐渐袭来,憋得他头眼晕眩,他盯着的薄唇才开合了起来。

“事不过三,我给你两次机会。”

缺氧的脑子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对方说:“机会是机会,但惩罚也不能免。”

说着,厌抬指抵在他脸颊,往后推去,若有所思道:“打你骂你没什么意思,这样吧,从今晚开始,你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刚开荤不久,才吃了两炖肉的沈岚疏下意识想抗议。

但一对上厌似笑非笑的眼,滚到嘴边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弱弱地吐出一句:“那需要分房多久?”

“这就要看我的气儿什么时候能消下来。”

沈岚疏张了张嘴:“好吧。”

话落,他微叹着收拢双臂,把人纳入怀中,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气度,嗓音低沉:“宝贝儿,我很抱歉,还有我爱你。”

因为在乎他忽略了青厌的感受。

可这不是借口,所以他心甘情愿接受这个惩罚。

车子飞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

厌被他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事,抬头问道:“你不是在老宅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餐厅?”

提到老宅,沈岚疏连忙打开后座挡板:“李森,去老宅。”

灯火通明的四合院前厅,挨挨挤挤了一堆人。

厌老远就听到前方喧嚣的吵闹宛如市集菜市场,众说纷纭,都听不出谁是谁。

进了大厅,他扫了一遍,人都到齐了,这些人里面,除了老四老六不在,就三房的神色最自然,大房这边沈爸爸脸色铁青,沈江眠红着一双眼,沈妈妈.的面色也不好看。

而主位上的老爷子双手杵着拐杖,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神色不明地注视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二房一家。

“我就问你,你女儿安的什么心?要这么坑我儿子?”

说这话的是脸红脖子粗的二叔沈平舟,“还有,都是爸的孙子,沈岚疏铺张浪费,圈子里谁不知道他为了买颗钻石花钱如流水?

远的不说,就说近前的,前阵子为了拍颗不能吃不能喝的破石头,斥资四个亿,你们屁都不放一个!我儿子就花点小钱请队友们喝个酒,连家法都请出来了,是看我儿子好欺负吗!”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激昂愤慨。

“二弟,你说话要摸.摸良心!要不是我女儿,你儿子现在还被扣在会所贻笑大方!”

沈妈妈巾帼不让须眉,气势全开:“还拿你儿子跟我儿子比?我儿子有钱能赚钱,你儿子行吗?再说了……”

她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冷笑道:“爸为什么要惩罚老六,你心里没点数?他是军人!部队条令、条例中明文规定,现役军人不能出入娱乐会所,可你看看他做了什么?

他不但自己去,还把队友们全都一块带去纵情享乐,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而是他违反了军风和军规!抹黑了我沈家的名望!”

“大嫂,我家老六是违反了军纪,他的错自有部队处分,可说抹黑,谁比得了你儿子?

外面怎么说的你没听到?要是没听到,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到处跟人介绍榕市来的姓姜的小子是他的未婚夫,我沈家的长孙,不但跟一个男人好上了,抢的还是原本爸想订给江眠的未婚夫,到底谁在给我沈家抹黑?”

沈平舟战力惊人,堵得商场女强人沈妈妈竟然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这是事实。

沈爸爸沈伯舟沉着脸一拍桌子:“说够了没有?”

“没有!”他还不罢休,继续嘚吧,“我说他这么多年不结婚,也不交女朋友,感情是喜欢走后门,不过大哥你也别怪我说话耿直,你这一房就他一个儿子,他跟一个男人好了,那可就是断子绝孙——”

“闭嘴!”

“关你屁事!”

两道声音从两个方向同时响起。

前者是老爷子吼出来的,他目光如炬地瞪着沈平舟,胸膛起伏不定,扶着拐杖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后者是沈岚疏说的,他一扫先前认错时的卑微,步态稳健地推着轮椅走到老爷子近前。

复而结实高健的身躯一转,深如寒潭的双眸冷冽地迸射向大放厥词的沈平舟,眉宇间陡然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狠戾之色,面上也仿佛笼了一层寒霜,“就你长嘴了是吗?”

背后说晚辈的坏话,还被当事人撞见,沈平舟本来还有些虚。

又被老爷子怒吼了一声,心里也自觉这番话说得不合时宜,可人在气头上,有时候就会容易失去理智,而且他家老六还在床.上躺着,在场的这一个个不说帮忙求情,还煽风点火,他不上火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