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看着欢笑的小燕子,看着车外飞驰倒退的树林,知道那个属于“阿哥”的年代,已经正式结束,心里不能不涌上一阵惆怅’感慨地说:
“从此以后,我们就和以前的生活告别了!”
尔康震动着,也深深地明白,自己的锦绣前程,也从此结束。他看看紫薇,洒脱地接口:
“告别了也好,告别了过去,才能创造未来!”
“好一个‘告别了过去,才能创造未来’!”永琪说,“看样子,我们要集体创造未来了!”
“未来万岁!”小燕子高举着双手欢呼。
永琪看着这样高兴的小燕子,忍不住跟着笑了。
尔康看着紫薇,满眼的深情和坚定。从此之后,海角天涯,他们只有彼此了。紫薇迎视着他的眼光,深深刻刻地看进他的内心深处。他们就这样对看着,再也没有顾虑,再也没有保留,完全放任自己的眼光,去透露心底最深刻的柔情。
马车疾驰着。出了阜成门,已经是郊区了,再跑了一阵,车子驶进了一个农庄的院子。
院子里有几个农妇’用布巾包着头,拿着耙子,正在晒谷子。马车踢踢踏踏进来,农妇们抬头看了看,其中两个就奔上前来。
老欧跳下车,车门打开,众人纷纷下车。箫剑说:
“这里是老欧的农庄,我们藏在这儿,安全极了!”
一个农妇一把抓住了紫薇和小燕子的手,惊喜地大叫:
“紫薇!小燕子!他们把你们救出来了!我担心得不得了……”
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柳青、柳红定睛一看,不禁脱口惊呼:???
“含香!”
紫薇和小燕子就拉着含香的手,又叫又跳,惊喜交集。
“含香!你怎么还在北京呢?”
“是啊!我们不是把你们已经送到石家庄了吗?”柳青困惑极了。
“你这样一打扮,我简直认不出是你!”柳红说。
小燕子用手揉着眼睛:
“哇!我是不是在做梦呢?以为今天脑袋会和脖子分家,不知道会惨成什么样子!谁知道,不但脑袋没掉,还和所有的人见面了!我太高兴了!”就放声大叫,“哇……活着真好!”
蒙丹急忙喊:
“别叫别叫!赶快进屋里去!不要以为已经安全了,这儿,追兵还是会搜捕过来的!小燕子,你注意一点!我们现在,是一群逃犯!可不是享有特权的格格阿哥了!”
箫剑就介绍说:“这是老欧,这是欧嫂!老欧是我的老朋友了。”
老欧和欧嫂就上前招呼众人。
“老欧见过各位!”
“大家辛苦了!赶快去屋里坐,我已经准备了一点酒菜,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大家随便吃吃,一定都饿了!”欧嫂笑吟吟地说。
尔康握住老欧的手:“谢谢你们,素昧平生,竟然这样援助我们!”
“说哪儿话?箫剑是我们夫妻的救命恩人,箫剑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老欧义气地说。
含香就急急地打断大家:“快进去!快进去……我们已经准备了衣服,大家先换衣服要紧!万一有人搜査,你们大家在装扮上,就露了相!有话,进去再说!”
大家就急急地进了房间。
含香把紫薇、小燕子、柳红带进卧房,只见床上已经放着好几套农妇的衣服。
“来来来!大家都打扮成农家妇女的样子,如果有追兵进来搜捕,大家全体去外面晒谷场晒谷子,知道吗?”含香说。
“知道!知道!这个太简单了,就像当初全体当萨满法师一样!当萨满法师还要念咒,挥舞伏魔棒!这个只要挥挥耙子就可以了,简单!”小燕子兴奋地嚷着。
含香帮着大家换衣服,改装,几个女子,都有一肚子的问题,一面换衣服,一面就兴奋地问着各种问题。
“含香,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往南跑了吗?”紫薇问。
“你们不知道,都是那个箫剑,他真是一个好聪明的人!他给了我们三个锦囊,要我们到了石家庄再看!事实上,柳青、柳红一离开我们,我们就觉得很不对劲,心里一直不安心,就怕你们大家出事!如果为了我们,让你们送命,我们以后怎么可能活下去呢?结果,打开第一个锦囊一看,上面写着老欧的地址和一句话:‘如果不放心他们,就到老欧那儿等消息!’我和蒙丹,干脆把三个锦囊都拆了,第二个写着:‘放弃云南,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去走,免得他们有人落网,吃不消严刑拷打,把你们的路线招出来!’”
“他想得好周到!”紫薇惊呼,“连他自己,都不要知道你们的下落!那个云南大理,原来是他在故布疑阵!我就说,这条路,未免选得太远!原来,他已经想好,假若有人招了,会把追兵一路引到云南去……哇,好高段啊!”
小燕子已经等不及地追问道:“第三个锦囊写的是什么呢?”
“第三个写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含香已经不香了,何不冒险回北京?在北京藏上一年半载,等到风平浪静,再选择去向!’”
“他真是聪明啊!皇上一定以为你们远走高飞了,会派兵去城外找,不会在北京城里找!”柳红折服地说。
“我们看了,立刻选择了第一个锦囊的办法,到了这儿。没多久,箫剑就来了,告诉我们,你们大家出了事,要蒙丹留下,帮他一起劫狱!那时候,还不知道五阿哥和尔康会逃出来……他们计划了一大堆劫狱的办法,预备要闯进皇宫呢!”
大家在谈话中,紫薇、小燕子、柳红已经换好了衣服,全是荆钗布裙,农家装束,彼此互看,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含香再拿了包头的头巾,给三人扎上。小燕子指着紫薇,笑着说:
“完全变了一个样,我猜,就算皇阿玛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你来了!”
一听到“皇阿玛”三个字,紫薇脸色一沉,笑容完全消失了。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箫剑的声音响了起来。
“衣服换好没有?‘鱼有浓烟’已经烤好了,有没有人想吃啊?”
“哇!可以吃东西了!”小燕子欢呼,“经过砍头以后,还有嘴巴可以吃,实在太好了!大家赶快去吃东西吧!”
大家到了餐厅,就看到穿着粗布衣裳的尔康和永琪。小燕子从来没有看过两人这样打扮,觉得新鲜极了,看着大家,又看自己,一直笑个不停。紫薇看到尔康和永琪都变成了普通老百姓,想着那个绿瓦红墙,那个宫廷,知道自己和小燕子,影响了尔康和永琪的一生,就有些怔忡起来。而且,此时此刻,大家都团聚了,却少了一个人!金琐呢?她在哪儿呢?紫薇一想到金琐,神色就暗淡了,面对着一桌子的菜,也食不下咽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桌上,虽然是粗茶淡饭,也是非常丰盛。
欧嫂照顾着大家。
“大家肯定饿了,多吃一点!”忙着帮每个人布菜。
“欧嫂,你坐下来,不要管大家了,他们自己会照顾自己!如果吃饭还要你这么照顾,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们一个个,都不是金枝玉叶了!”箫剑沉稳地说。
“就是!就是!你不要管我们,我们会把自己喂饱的!没有人会跟你客气!”小燕子含着食物,口齿不清地嚷嚷。
永琪看着农妇打扮的小燕子和紫薇,叹口气说:
“真是料想不到呀!没多久以前,她们两个还在囚车上,等着要被砍头!现在,居然活蹦乱跳地在这儿吃东西!”
老欧拿了一壶酒来。
“为了庆祝两位姑娘重生,喝一杯吧!不是好酒,马马虎虎可以喝!”
“老欧,你真是我的知己!”箫剑大乐,“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这杯酒了!”就给每人都斟满了杯子。
尔康急忙提醒大家:
“都不能醉,追兵随时都可能出现,维持清醒是第一个原则!为了庆祝,我们就小小地喝一杯吧!”
柳青就兴高采烈地举杯,说道:
“大家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用‘千岁千岁千千岁’,长命百岁就可以了!”柳红笑着说。
大家死里逃生,又是别后重圆,说不出来的兴奋,就举杯相碰,全部欢呼:
“大家都长命百岁!”
紫薇不想让大家扫兴,勉强喝了一口酒,看着大家,真是人人团聚了,连蒙丹都和含香亲亲密密地在一起。金琐呢?那个从小照顾着自己,陪伴着自己的人。当自己痛苦时,她在旁边安慰;当自己有难时,她在一起分担。但是,她给了金琐什么?连尔康这个承诺,都取消了,还连累她一再受苦。现在,大家坐在这儿喝酒,金琐却脚镣手铐,戴着木枷,跋涉在去蒙古的旅途上。想到这儿,就更加难过了。
小燕子大难不死,一时之间,想不到金琐。她高兴得不得了,喊着:
“好香的酒!好好吃的菜,好有味道的饭!哇!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脑袋’,以前,我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脑袋,都没有好好地重视它!”
“你一张嘴,又要吃,又要喝,又要说……累不累?”永琪问。
“不累不累,昨晚,晴儿和令妃娘娘来救我们,差点就把我们救出去了!偏偏皇后赶到,阻止了令妃娘娘的计划!我恨得牙痒痒,皇后还对我说:‘等到你的脑袋跟脖子分了家,看你还用哪个嘴巴去说!’现在,我的脑袋没有跟脖子分家,嘴巴依然有用,我就太得意了!聒噪一点,各位包涵了!”
众人全部笑了起来,唯有紫薇,捧着饭碗,食不知味。
尔康看到紫薇食不知味,就也不安起来,不住地看紫薇。
小燕子兴奋地看着箫剑,开始“审问”起箫剑来。
“箫剑!我问你!你以前是什么意思?两次和我比武,都故意在那儿左摔一跤,右摔一跤,演得跟真的一样!你邈我啊?耍我啊?看不起我啊?”
箫剑笑了,凝视小燕子:
“武功要在紧急的时候用,不是用来玩儿的!你抢我的剑,摆明要和我玩玩!既然是玩玩,就不能认真了!如果看不起你,今天还会去劫囚车吗?”
小燕子心情太好了,兴奋地看大家:
“我们全体拜把子,好不好?今天就拜,好不好?难得都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人,又都是‘头也不掉,命也不丢’的人!你们常说两句话,我记不起来了,我有两句话:‘同是脑袋不掉人,相遇何不就结拜?’”
众人全部大笑。
紫薇笑不出来,勉强扒了两口饭,实在忍不住,眼泪一掉,匆匆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你们大家吃,我吃不下,我到院子里透透气!”紫薇就用手捂着嘴,跑出门去。
大家都呆住了。尔康跟着跳了起来:“你们吃!我去陪着她!”紫薇奔到院子一角,站住了,用手拼命擦眼泪。尔康跑过来,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急急地说: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你知道,我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你们两个要砍头,我们只能先管你们!现在,你们已经脱离险境,我下一步棋,就是去营救金琐了!你想,我怎么会把她忘记呢?我已经打听过了,到蒙古有两条路,一条经过察哈尔,一条经过绥远!金琐被流放到蒙古最北边的‘肯木毕齐尔’,所以,官兵的路线一定是走西北边地绥远!我已经研究过地图,也打听了那条流放的路线……等我吃完这餐饭,我就带着柳青、柳红去营救她!”紫薇掉头看尔康,眼睛发光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尔康深深地看着她:
“经过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如果我还看不出你的心事,那我还有资格成为你的尔康吗?”“那么,我还有其他的心事吗?”“放不下令妃娘娘,放不下晴儿,放不下我的阿玛和额娘!”紫薇深吸了一口气:
“是!你已经看穿我了!我们集体一跑,丢下的摊子好大!我想到今天在囚车上,老百姓都为我们请命,监斩官都心软了。但是,侍卫快马奔来,传递皇阿玛……不,不是‘皇阿玛’,是‘皇上’的命令,仍然非杀我们两个不可!这样寡情,这样绝情……他会饶了令妃娘娘和晴儿吗?会放过你的阿玛和额娘吗?我觉得太不安了!”
“我和你一样不安,我们不妨在这儿住几天,就像箫剑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先藏在这儿,看看大家是不是都没事,如果确定大家都没事了,我们再开始‘浪迹天涯’,好不好?”
紫薇深深地看着尔康,幽幽地说道:
“尔康……你真的选择了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尔康一愣。
“我已经不是格格了,舅公舅婆把我的身份彻底否决了,我到底是谁,自己都不知道!你真的选择了我?把你的前途爵位,父母家庭……一起抛掉,你不会后悔吗?我们一直在患难之中,几度出生入死,会给你一种错觉,好像我是得来不易的!等到有一天,我们过着平凡的日子,大家都老了,所有的神话色彩全部消失……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你的选择?”
尔康把她的手,紧紧地一握,有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