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不是来和我争财产,抢地盘的!你说过,你不在乎展家的万贯家财,你根本不屑于和我争……那是那是……四月五日,早上几点?”他气得头脑不清,“大家吃早饭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那些话吗?口说无凭,算我没说过!”
“你混蛋!你无赖!”云翔气得快发疯了,大吼。
“这一招可是跟你学的!”云飞说。
云翔忍无可忍,一拳就对他挥去。云飞一闪身躲过。云翔的第二拳又挥了过来。阿超及时飞跃过来,轻轻松松地接住了云翔的拳头,抬头笑看他。
“我劝二少爷,最好不要跟大少爷动手,不管是谁挂了彩,回去见着老爷,都不好交代!”
纪总管连忙应着:
“阿超说的是!云翔,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
云翔愤愤地抽回了手,对阿超咬牙切齿地大骂:
“我忘了,云飞身边还有你这个狗腿子!”又对云飞怒喊:“你连打个架,都要旁人帮你出手吗?”再掉头对纪总管怒吼:“你除了说‘是是是’,还会不会说别的?”
云翔这一吼,把纪总管、阿超、天尧全都得罪了。天尧对云翔一皱眉头。“我爹好歹是你的岳父,你客气一点!”
“岳父?我看他自从云飞回来,心里就只有云飞,没有我了!说不定已经后悔这门亲事了……”
纪总管的眼神充满了愠怒,脸色阴沉,不理云翔,对工人们挥手说:
“大家听到大少爷的吩咐了?统统回去!今天不要做了,等到要做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工人们应着,大家收拾工具散去。
云翔惊看纪总管,愤愤地嚷:
“你真的帮着他?”
“我没有帮着谁!”纪总管声音里带着隐忍,带着沧桑,带着无奈,“我是展家的总管!三十年来,我听老爷差遣!现在,还是听老爷差遣!我根本没有立场说帮谁或不帮谁!既然这块地现在有争执,我回去问过老爷再说!”纪总管说完,回身就走。天尧瞪了云翔一眼,也跟着离去。
云翔怔了怔,对云飞匆匆地挥了挥拳头,恨恨地说:
“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也追着纪总管和天尧而去。
阿超看着三人的背影,回头问云飞:
“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回家,抢在二少爷前面,去跟老爷谈谈?”
云飞摇摇头。
“让他去吧!除非我能找到萧家的五个子女,否则,我要这块地做什么?”他一弯腰,从地上拾起“寄傲山庄”的横匾,看了看,“好字!应该是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吧!”
云飞走人废墟,四面观望,不胜怆恻,忽然看到废墟中有一样东西,再弯腰拾起,是那个已经烧掉一半的小兔儿,眼前不禁浮起小五欢呼“小兔儿!”破涕为笑的模样。
“唉!”他长叹一声,抬头看阿超,“你不是说这附近还有一家姓杜的老夫妻吗?我们问问去!我发誓,要找到这五个兄弟姐妹!”
云飞很快地找到了杜爷爷和杜奶奶,也知道了寄傲山庄烧毁之后的情形。没有耽搁,他们回到桐城,直奔圣心医院,就在那间像难民营一样的大病房里,看到了小三、小四和小五。
小五坐在病床上,手腕和额头都包着纱布,但是,已经恢复了精神。小三和小四,围着病床,跟她说东说西,指手画脚,逗她高兴。
云飞和阿超快步来到病床前。云飞看着三个孩子,不胜怆恻。
“小三,小四,小五,还记得我吗?”云飞问。
小五眼睛一亮,高兴地大喊:
“大哥!会游泳的大哥!”
“我记得,当然记得!”小三跟着喊。
小四好兴奋。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好不容易!找了好久……”云飞凝视着三个孩子,“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小三立即伸手,把云飞的衣袖一拉,云飞偏过头去,小三在他耳边飞快地说:
“小五还不知道爹已经……那个了,不要说出来!”
云飞怔了怔,心里一惨。四面看看。
“你们的两个姐姐呢?怎么没看见?”
小三和小四就异口同声地说:
“在待月楼!”
待月楼又是宾客盈门,觥筹交错的时候。
云飞和阿超挤了进来,小范一边带位,一边说:
“两位先生这边坐,对不起,只有旁边这个小桌子了,请凑合凑合!这几天生意实在太好了。”
云飞和阿超在一个角落坐下。
“两位要喝点酒吗?”
云飞看着一屋子的笑语喧哗,好奇地问:
“你们生意一直这么好吗?”
“都亏萧家姐妹……”小范笑着,打量云飞和阿超,“二位好像是第一次来待月楼,是不是也听说了,来看看热闹的?”忍不住就由衷地赞美,“她们真的不简单,真的好,值得二位来一趟……”
云飞来不及回答,金银花远远地拉长声音喊:
“小范!给你薪水不是让你来聊天的!赶快过来招呼周先生!”
小范急忙把菜单往阿超手里一塞。
“两位先研究一下要吃什么,我去去就来!”就急匆匆地走了。
阿超惊愕地看云飞。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全桐城的人,都挤到这待月楼里来了!”
云飞看看那座无虚席的大厅,也是一脸的惊奇。
龚师傅拎着他的胡琴出场了,他这一出场,客人已经报以热烈的掌声。龚师傅走到台前,对客人一鞠躬,大家再度鼓掌。龚师傅坐定,开始拉琴。早有另外数人,弹着乐器,组成一个小乐队。这种排场,云飞和阿超都见所未见,更是惊奇。
喝酒作乐赌钱的客人们都安静下来。谈天的停止谈天,赌钱的停止赌钱。
接着,雨凤那熟悉的嗓音,就甜甜地响了起来,唱着:
“当家的哥哥等候我,梳个头,洗个脸,梳头洗脸看花灯……”
雨凤一边唱着,一边从后台奔出,她穿着红色的绣花短衣,葱花绿的裤子,纤腰一握;头上环佩叮当,脸上薄施脂粉,眼一抬,秋波乍转,简直是艳惊四座。
雨鹃跟着出场,依然是男装打扮,俊俏无比,唱着:
“叫老婆别啰嗦,梳什么头?洗什么脸?换一件衣裳就算喽!”
客人们哄然叫好,又是掌声,又是彩声。
云飞和阿超看得目瞪口呆。
台上的雨凤和雨鹃,已经不像上次那样生硬,她们有了经验,有了金银花的训练,现在知道什么是表演了,知道观众要什么了。有着璞玉般的纯真,又有着青春和美丽,再加上那份天赋的好歌喉,她们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微笑,一声唱一声和,都博得满堂喝彩。雨凤继续唱:
“适才打开梳头盒,乌木梳子发上梳,红花绿花戴两朵,胭脂水粉脸上抹。红褂子绣蓝花,红绣鞋绿叶拔,走三走,压三压,见了当家的把礼下……”对雨鹃弯腰施礼,“去看灯喽!”
“去看灯喽!”
两人手携着手,作观灯状,合唱:
“东也是灯,西也是灯,南也是灯来北也是灯,四面八方全是灯……”
又分开唱:
“这班灯刚刚过了身,那边又来一班灯!观长的……”
“是龙灯!”
“观短的……”
“狮子灯!”
“虾子灯……”
“犁弯形!”
“螃蟹灯……”
“横爬行!”
“鲤鱼灯……”
“跳龙门!”
“乌龟灯……”
又合唱:“头一缩,头一伸,不笑人来也笑人,笑得我夫妻肚子疼!”
合唱完了,雨鹃唱:“冲天炮,放得高,火老鼠,满地跑!哟!哟!不好了,老婆的裤脚烧着了……”
雨凤接着唱:“急忙看来我急忙找,我的裤脚没烧着!砍头的你笑什么?不看灯你尽瞎吵,险些把我的魂吓掉……”
唱得告一段落,客人们掌声雷动。
云飞和阿超,也忘形地拼命鼓掌。
金银花在一片喧闹声中上了台,左手拉雨凤,右手拉雨鹃,对客人介绍:“这是萧雨凤姑娘,这是萧雨鹃姑娘,她们是一对姊妹花!”
客人报以欢呼,掌声不断。金银花等掌声稍歇,对大家继续说:
“萧家姐妹念过书,学过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生活困难才出来唱小曲,大家觉得她们唱得好,就不要小气,台前的小篮子里,随便给点赏!不方便给赏,待月楼还是谢谢大家捧场!下面,让萧家姑娘继续唱给大家听!”金银花说完,满面春风地走下台。
郑老板首先走上前去,在篮子里放下一张纸钞。
一时间,好多客人走上前去,在小篮子里放下一些零钱。
雨凤、雨鹃又继续唱《夫妻观灯》。
云飞伸手掏出了钱袋,看也不看,就想把整个钱袋拿出去。阿超伸手一拦。“我劝你不要一上来就把人家给吓跑了!听曲儿给小费也有规矩,给太多会让人以为你别有居心……”
云飞立刻激动起来。
“我是别有居心,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还人家一个寄傲山庄,还人家一个爹,还人家一个健康的妹妹,和一个温暖的家!再有……能够让她们回到瀑布下面去唱,而不是在酒楼里唱!”
“我知道,可是……”阿超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不说了。
云飞想想,点头。
“你说得有理。”
他沉吟了一下,仍然舍不得少给,斟酌着拿出两块银元,走上前去,放进篮子里。两块银元“叮当”地一响,落进篮子里,实在数字太大了,引来前面客人一阵惊叹。大家伸长脖子看,是哪一位阔少的手笔。
台上,雨凤、雨鹃也惊动了,看了看那两块钱,再彼此互看一眼。
雨凤惊愕地一回头,眼光和云飞接了个正着。心脏顿时怦地一跳,脸孔蓦然一热,心里讶然惊呼:“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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