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云翔奇怪地仔细一看,她的面颊上竟然淌下两行泪。他有些惊奇,以为她有什么高招,没料到竟是这样楚楚可怜。她看着远方,一任泪珠滚落,幽幽地说:

“好美,是不是?这条小溪,绕着桐城,流过我家。它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家的生生死死,家破人亡……”她顿了顿,叹口气,“坐在这儿,你可以听到风的声音、水的声音、树的声音,连云的流动,好像都有声音。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常常和我这样坐在荒野里,训练我听大自然的声音,他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歌。”

云翔惊奇极了。这个落泪的雨鹃,娓娓述说的雨鹃,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动人。

雨鹃抬眼看他,轻声地说:

“有好久了,我都没有到郊外来,听大自然的声音了!自从寄傲山庄烧掉以后,我们家所有的诗情画意,就一起烧掉了!”

云翔看着她,实在非常心动,有些后悔。

“其实,对那天的事,我也很抱歉。”

她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拭去面颊上的泪,哽咽着说:

“我那么好的一个爹,那么‘完美’的一个爹,你居然把他杀了!”

“你把这笔账,全记在我头上了,是不是?”

她再点点头,眼光哀哀怨怨,神态凄凄楚楚。

“让我慢慢来偿还这笔债,好不好?”他柔声问,被她的样子眩惑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想,我很可能会爱上你!你又帅气,又霸气,够潇洒,也够狠毒……正合我的胃口!”

“那就忘掉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吧!”他微笑起来。

“你认为可能吗?”她含泪而笑。

“我认为大有可能!”

她靠了过来,他就把她一搂。她顺势倒进他的怀里,大眼睛含泪含怨又含愁地盯着他。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副意乱神迷的样子。然后,他一俯头,吻住她的唇。

机会难得!雨鹃心里狂跳,一面虚以委蛇,一面伸手,去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她摸到了匕首,握住刀柄,正预备抽刀而出,云翔的手,飞快地落下,一把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她大惊,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把她的手用力一拉,她只得放掉刀柄。他把她的手腕抓得牢牢的,另一只手伸进去,抽出她靴子中那把匕首。

他盯着她,放声大笑。

“太幼稚了吧!预备迷得我昏头转向的时候,给我一刀吗?你真认为我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受骗的吗?你也真认为,你这一点点小力气,就可以摆平我吗?你甚至不等一等,等到我们更进入情况,到下一个步骤的时候再摸刀?”

雨鹃眼睁睁看着匕首已落进他的手里,机会已经飞去,心里又气又恨又无奈又沮丧。但,她立即把自己各种情绪都压抑下去,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没想到给你发现了!”

“你这把小刀,在你上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他看看匕首,匕首映着日光,寒光闪闪。刀刃锋利,显然是个利器!他把匕首一下子抵在她面颊上。

“你不怕我一刀划过去,这张美丽的脸蛋就报销了?”

她用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眼里闪着大无畏的光,满不在乎地。

“你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

“那就没戏好唱了,我们不是还有‘下一个步骤’吗?何况,划了我的脸,实在不怎么高段,好像比我还幼稚!”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我劝你,以后不要用这么有把握的眼光看我,我是变化多端的,不一定吃你这一套!今天,算你运气,本少爷确实想跟你好好地玩一玩,你这美丽的脸蛋呢,我们就暂时保留着吧!”

他一边说着,用力一摔,那把匕首就飞进河水里去了。

“好了!现在,我们之间没那个碍事的东西,可以好好地玩一玩了!”

“嗯。”她风情万种地瞅着他。

他再度俯下头去,想吻她。她倏然推开他,跳起身子。他伸手一拉,谁知她的动作极度灵活,他竟拉了一个空。

她掉头就跑,嘴里格格笑着,边跑边喊: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云翔拔脚就追,谁知她跑得飞快。再加上地势不平,杂草丛生,他居然追得气喘吁吁。她边跑,边笑,边喊:

“你知道吗?我是荒野里长大的!从小就在野地里跑,我爹希望我是男孩,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带,我跑起来,比谁都快!来呀,追我呀!我打赌你追不上我……”

“你看我追得上还是追不上!”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

雨鹃跑着,跑着,跑到系马处,忽然一跃,上了马背。她一拉马缰,马儿如飞奔去。她在马背上大笑着,回头喊:

“我先走了!到待月楼来牵你的马吧!”说着,就疾驰而去。

云翔没料到她还有这样一招,看着她的背影,心痒难搔;又是兴奋,又是眩惑,又是生气,又是惋惜,不住跌脚咬牙,恨恨地说:

“怎么会让她溜掉了?等着吧!不能到手,我就不是展云翔!”

雨鹃回家的时候,雨凤早已回来了。雨鹃冲进家门,一头的汗,满脸红红的。她直奔桌前,倒了一杯水,就仰头咕嘟咕嘟喝下。

雨凤惊奇地看她:

“你去哪里了?穿得这么漂亮?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金银花给我的旧衣服,我把它改了改!”

雨凤上上下下地看她,越看越怀疑。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郊外!”

“郊外?你一个人去郊外?”她忽然明白了,往前一冲,抓住雨鹃,压低声音问,“难道……你跟那个展夜枭出去了?你昨晚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跟他订了什么约会?你和他单独见面了,是不是?”

雨鹃不想瞒她,坦白地说:

“是!”

雨凤睁大了眼睛,伸手就去摸雨鹃的腰,摸了一个空。

“你的匕首呢?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雨鹃拨开她的手。

“你不要紧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你的匕首呢?”

“被那个展夜枭发现了,给我扔到河里去了!”

雨凤抽了口气,瞪着她,心惊胆战。

“你居然单枪匹马,去赴那个展夜枭的约会,你会吓死我!为什么要去冒险?为什么这么鲁莽?到底经过如何,你赶快告诉我!”

雨鹃低头深思着什么,忽然掉转话题,反问雨凤:

“你今天和那个苏慕白谈得怎样?断了吗?”

“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雨凤神情一痛。

“他怎么说呢?同意分手吗?”雨鹃紧盯着她。

“当然不同意!他就在那儿自说自话,一直要我嫁给他,提出好多种办法!”

雨鹃凝视了雨凤好一会儿。忽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哑声地说:

“雨凤,你嫁他吧!”

“什么?”雨凤惊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雨鹃热切地盯着她,眼神狂热。

“我终于想出一个报仇的方法了!金银花是对的,要靠我这样花拳绣腿,什么仇都报不了!那个展夜枭不是一个简单的敌手,他对我早已有了防备,我今天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差一点吃大亏!我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摇了摇雨凤,“可是,你有办法!”

“什么办法?”雨凤惊愕地问。

“你答应那个展云飞,嫁过去!只要进了他家的门,你就好办了!了解展夜枭住在哪里,半夜,你去放一把火,把他烧死!就算烧不死他,好歹烧了他们的房子!打听出他们放金银财宝的地方,也给他一把火,让他尝一尝当穷人的滋味!如果你不敢放火,你下毒也可以……”

雨凤越听越惊,沉痛地喊:

“雨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教你怎么去报仇!好遗憾,那个展云飞爱上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既然他向你求婚,你就将计就计吧!”

雨凤身子一挺,挣脱了她,连退了好几步。

“不!你不是教我怎样报仇,你是教我怎样犯法,怎样做个坏人!我不要!我不要!我们恨透了展夜枭,因为他对我们用暴力,你现在要我也同流合污吗?”

“在爹那样惨死之后,你脑子里还装着这些传统道德吗?让那个作恶多端的人继续害人,让展家的势力继续扩大,就是行善吗?难道你不明白,除掉展夜枭,是除掉一个杀人凶手,是为社会除害呀!”雨鹃悲切地说。

“我自认很渺小,很无用,‘为社会除害’这种大事,我没有能力,也没有魄力去做!雨鹃,你笑我也罢,你恨我也罢,我只想过一份平静平凡的生活,一家子能够团聚在一起,就好了!我没有勇气做你说的那些事情!”

雨鹃哀求地看着她。

“我不笑你,我也不恨你!我求你!只有你有这个机会,可以不着痕迹地打进那个家庭!如果我们妥善计划,你可以把他们全家都弄得很惨……”

雨凤激烈地嚷:

“不行!不行!你要我利用慕白对我的爱,去做伤害他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一定一定做不出来!这种想法,实在太可怕了,太残忍了!雨鹃,你怎么想得出来?”

雨鹃绝望地一掉头,生气地走开。

“我怎么想得出来?因为我可怕,我残忍!我今天到了玉带溪,那溪水和以前一样的清澈,反射着展夜枭的影子,活生生的!而我们的爹,连影子都没有!”

她说完,冲到床边,往床上一躺,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雨凤走过去,低头看着她,痛楚地说:

“看!这就是‘仇恨’做的事,它不只在折磨我们,它也在分裂我们!”

雨鹃眼睛也眨不眨,有力地说:

“分裂我们的,不是‘仇恨’!是那两个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他们以不同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带给我们同样巨大的痛苦!你的爱,我的恨,全是痛苦!展夜枭说得很对!哥哥弟弟都差不多!”

雨凤被这几句话震撼了,一脸凄苦,满怀伤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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