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鸵鸵,我会让你上当吗?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去合照更多的照片,那时,你将披上白纱,当我的新娘。他瞅着她,心里的话,嘴里并没有说出来。只为了,认识了这么久,已相遇,既相知,复相爱,又相怜……而那“婚姻”两字,仍然是两人间的绊脚石。他可以了解她好多好多方面,独独不了解她对“婚姻”的抗拒感。正像她说的,如果他逼得太紧,她会逃开。正像徐业平说的,未来是虚无漂渺、漫漫长长的路。哦,鸵鸵,他心里低呼,难道我还不够爱你,不够资格伴你走过以后的漫漫长路?难道你还不能信赖你自己,信赖你自己的选择!还是……你认为在你以后的生涯中,会遇到比我更强更好的人?不不!这最后一个问题要从心底划掉,彻彻底底划掉!他划掉了,只是,心底的底版上,仍然留下一条划过的刻痕,虽然淡淡的,却也带来隐隐的伤痛。
那年暑假,他回家去只住了二十天,就匆匆北返了。实在太想她了,太想太想了。生平第一次,尝到相思滋味,原来如此苦涩、无奈,躲不掉,也抛不开。他录过一张不知哪儿看到的小笺给她:
鸵鸵:
我不想想你,
但心思一动,
我就想起了你。
我不想梦见你,
但眼睛一闭,
我就梦见了你。
我不想谈论你,
但嘴一张,
我就又说起了你。
——青
和他的信比起来,她的来信却潇洒得太多太多了。那时,她正参加暑期在万里的夏令营,来信潇洒得近乎活泼,潇洒得俏皮,也潇洒得连一丁点儿“脂粉味”都没有:
青: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该是一早起来时,那时你正穿着一双拖鞋(瞧,左右脚都穿错了!人家才刚起来嘛!),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走向前厅,打算好好看个够“中国时报”上的武侠小说。心中正在想着想着,没想到邮差先生唰的一声,一招漂亮的“飞云贯日”迎头劈了下来,正待伸手接下这一招,已是不及。一时只见一白色的银镖迎头砸了下来,三字经正待出口,摸摸那练过铁头功的脑袋安然无恙,也就作罢。低头一看,不是什么,原来正是万里镖局的掌门人袁长风派遣的绿衣使者,送来的镖书……
好了,姑娘的幻想曲就此打住,要不然,我也可以写一本《残月·蜻蜓·刀》之类的小说了。
此祝
安好
鸵鸵七、廿六于万里海滨
多么可爱的一封信!多么活泼的一封信!多么生动的一封信。但是,信中就少了那么一点点东西,一点点可以让他感觉出她的思念的东西。没有。就缺那样。他把信左看一次,右看一次,就少那么点东西。万里海滨!那儿有许多大专学生,正在做夏季活动。想必,他的鸵鸵是最活跃的,想必,他的鸵鸵是最受欢迎的!他注视着桌上已放大的那张合照,鸵鸵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神采飞扬而婉约动人。他有什么把握说鸵鸵不会改变?他有什么把握说鸵鸵不会被成群的追求者动摇?
屏东的家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母亲苍老的脸,父亲关怀的注视,弟妹们的笑语呢喃……全抵不住台北的一个名字。鸵鸵,我好想你,纵使我本就在想你。鸵鸵,我好爱你,纵使我已如此地爱你。
回到台北,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鸵鸵。
不在家,出去了。看看手表,晚上八点钟。万里的夏令营也已结束。出去了?去哪儿?第二个电话打给方克梅。
“哦?你回来了?”方克梅的语气好惊讶,“这样吧,我正要去徐业平家,你也来吧,见面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