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奔到桌子边,拉开抽屉,发现胃药全给她吃光了,一包也没有了。他返身把她按进椅子里,急急地说: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说完,他打开房门,奔下三层楼,奔出公寓,直奔大街,那儿有一家熟悉的西药房。当他快奔到药房门口,忽然脚底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连鞋子都忘记穿,光着脚丫就跑到大街上来了。大概踩到了碎玻璃,脚趾在流血了。顾不得这么多,他买了胃药,又直奔回家,奔上三层楼,冲进房间,他的脚也跛了。

鸵鸵蜷缩在椅子里,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慌忙地倒开水,慌忙地把药包打开,慌忙地喂药给她吃。她吃完了药,捧着胃,仍然稀奇地盯着他看。

“你没穿鞋就跑出去了吗?”她问。

“是呀,我忘了穿。”

“你……”她结舌地,“你这人真……”她想骂,又忍住了,瞪着他的脚趾,“老天,你在流血了!”

“是吗?”他坐在床沿上,看着那脚趾,“我本来想割手指头,结果割了脚趾头!”他还说笑话呢!“可见,我非用血跟你发誓不可!只是,脚趾头写字可不大方便,我每天练字,就忘了用脚练!”

“你这人!”她噘着嘴,又气又急,从椅子里站起来,满屋子想找红药水,“一定要赶快上药,当心弄个破伤风什么的!该死!连瓶红药水都没有!”

他一把抱住她到处乱转的身子,柔声问:

“胃还痛吗?”

“你啊!”她气呼呼地喊,眼圈红红的,“你把我的胃气痛了,又把我胃气好了!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人,光着脚跑到大街上去!人家一定以为你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我……我……我会被你气死!给我看,给我看!”她弯腰去看他的脚。眼圈更红了,“你瞧你瞧!流了好多血!划了那么深一个口子呢!你瞧你瞧!”她哽塞着,“看你明后天怎么上课?看你怎么走路……”

他拉起她的身子来,拥她入怀。

“鸵鸵!”他哑声说,“我可以为你死!你怎么还能怀疑我会变心……”

“不不!”她急切地接口,“再也不怀疑了,永远不怀疑了,如果连你这种爱都会变心,世界上还有值得信赖的男人吗?”

“而你,轮能,”他更深刻地说,“也不允许再变了!不允许再有第三者!不允许再受诱惑!你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什么人吗?”

她含泪瞅他。

“你是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母亲……我所有对女性的爱,各种不同的爱,都汇聚于你一身,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她感动至深,忍不住抱紧了他的头。

“再不胡思乱想了!再不怀疑你了!再不说让你伤心的话了!也再不、再不、再不……”她一连用了好几个“再不”,“再不去注意任何男孩了,因为我已经有了你!有了你!有了你!”

这种情人间的誓言是多么甜蜜,这种诺言是多么珍贵,这种生活岂像人间?即使神仙,也没有这么多的快乐。韩青是太快活了,太满足了,太感激造物主及上帝了。他谢谢上帝给了他生命,来爱上鸵鸵,他更谢谢上帝,给了鸵鸵生命,来爱上他。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造一个你,造一个我。再等待适当的时机,让这个你,让这个我,相遇,相知,相爱,相结合。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的。于是,韩青不再怀疑生命,不再怀疑冥冥中存在着的那个“神”。天生万物,必有道理,他相信每个生命的降生,都出于一个字:爱。包括他自己的降生。

那段日子是太甜蜜了,那段日子是太幸福了。那段日子,欢乐和幸福几乎都不再是抽象名词,而变成某种可以触摸、可以拥抱、可以携带着满街亮相的东西了。生活仍然是拮据的,拮据中,也有许多不需要金钱就能达到的欢乐。春天,他们常常跑到植物园里去看花,坐在椰子树下,望着那些彩色缤纷、花团锦簇的花朵,享受着春的气息,享受着那自然的彩色的世界。由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多半都是白天,晚上鸵鸵要上课,上课后又要马上回家。韩青总觉得彼此的“夜”都很寂寞,都很漫长。有天,坐在植物园里,看着一地青翠,他们买了包牛肉干,两人吃着吃着。他突然转头看她,学猫王的一支名曲,对她唱了一句:???c0

“areyoulonesoto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