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她一会儿。
“你在暗示我不关心他们吗?”
“我没暗示什么,我只是说事实。”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忽然说,“你知道王立权吗?”
“王立权?”萧彬愣了愣。“他是我的职员吗?”
“他不是吗?”她反问,挑战似的看着他。
“王立权,王立权……”萧彬沉思着,努力搜寻记忆。“很熟的名字,哦,我想起来了,是楼下大办公厅里的人!”
“在哪一科呢?”她继续问,像个考试官。
“在……在……在……”萧彬想不出来,突然恼羞成怒了,他蓦地抬起头,垮下脸,皱起眉,很威严地说,“你在干什么?考我吗?我凭什么该知道王立权在哪一科?我的公司加起来,职员工人有好几万,我还得知道他们的出身、名字,和所属科组吗?你去办公吧,不要没事找事了!”
她咬住嘴唇,受伤的感觉又把她包围了,她转过身子,一语不发地往外走,心里想:这就是董事长,他的权利是,答不出问题可以骂人。“没事找事!”是她找他的事呢,还是他找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眼睛就红了,她走到门口,正要转门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等一下。”
她站住,用手背很快地擦了擦眼角。
“你没哭吧?”他的语气变得很温和。
“没有!”她倔强地回答,迅速地转身,抬起那湿润润的睫毛,勇敢地看着他。
他仔细注视了一下她的眼角。
“出来做事,不像在家里,”他关怀地、安慰地,几乎带点歉意。“总要受点小委屈,嗯?”
她不答,沉默地站着。面无表情。
“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
她被他的低声下气打动了。脸上的冰在融解。她闪了闪睫毛,被动地问:
“什么事?”
“那个王立权,到底在哪一科?”
她呆了呆,脸红了。
“不在任何一科,”她轻声说,嘴角往上翘了翘,想笑了,声音轻得像蚊虫,“那是我顺口胡诌的名字,我想,公司里不会有这么一个人!”
他睁大眼睛,瞪着她,那样满面惊愕和不相信的表情,使她顿时提高了警觉,玩笑开得太大了,在他又“恼羞成怒”之前,还是先走为妙。她飞快地点了点头,飞快地打开房门,飞快地说了句:
“我还有好多事,我去办公了。”
她飞快地走出去,飞快地关上门,又飞快地钻进秘书室去了。
整个上午她都很担心,怕萧彬找她麻烦。但是,一切都风平浪静,萧彬什么麻烦也没找,当有必须的时候,她拿文件进去,他也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她,那眼光很深沉,很“怪异”。
终于到了中午下班的一刻,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跑了出去。
阿奇果然在大厦门口等着她,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就拉得远远的,离开了那些同时间下班的职员的视线,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他才问:
“想吃什么?”
她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再看看那条已褪色的牛仔裤。她知道“生活艰难”的滋味。
“吃牛肉面!”她说。
他很敏感地注视她。
“你不是在帮我省钱吧?”他怀疑地问,“我请得起你吃牛排。”
“中午吃牛排?”她大惊小怪地,“你少驴了!你不晓得女孩子怕胖吗?我只想吃牛肉面!”
“好!”他轻快地耸耸肩,“牛肉面,咱们去川味牛肉面馆,转角就有一家,很有名呢!”
于是,他们去了牛肉面馆,在一个角落上的雅座中坐下来,他点了牛肉面、粉蒸排骨、油饼,和一些小菜,点完了,他才问她:
“你吃不吃辣呀?”
“吃!”她急忙点头,“很爱吃呢!”
“是的,我应该猜到。”他笑了,一对眼睛黑得发亮。“你的脾气里就有辣味,闻都闻得出来!”
她也笑了,说:
“好鼻子,嗅觉灵敏!”
“哇!”他叫,“你在骂我是狗!”
“谁说的?”她睁大眼睛,“我骂了吗?”
“唔!”她哼了哼,“不止嗔觉好,眼力也不错!”
“好!”他再叫,“你又骂我是猫!”
她用手掩住嘴,笑不可抑。
“你这人真怪,”她边笑边说,“怎么别人每说一句话,你就当作是骂你呢!”
“我有毛病,该看心理科医生!其实,”他脸色一变,正色说,“我真的看过心理科医生。”
“哦?”她注视他,“为了什么?”
“就为了我的嗅觉、视觉和听觉的问题,别人看不见的我都看得见,别人听不到的我都听得到,别人闻不到的我也闻得到,例如——”他深抽了口气,“你很香,可惜我说不出香水的名字,穷小子对这方面比较孤陋寡闻。”
“错了!”她胜利地喊,“我从不用香水!”
“墟!低声一点,”他神秘地说,“如果我连这份超人的嗅觉能力都成了问题,我会更自卑了。”
她怀疑地瞅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说正经话的时候?”她问,“你从一开始就和我乱盖,我现在根本弄不清楚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老实说,我本来想再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好整你一下。”
“是吗?”他认真地盯着她,“怪不得……”他咽住了。
“怪不得什么?”她忍不住追问。
“怪不得我这几天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上班的时候尽做错事,一心一意想往十楼跑……原来是你在整我!”
她扬着眉毛,瞅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但,在好气与好笑的感觉外,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像被一层温暖的海浪柔柔地托住,轻飘飘的。
“能不能谈点正经的?”她想板脸,不知怎么,就是板不起来,笑意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唇边满溢出来。
“好。”他回答,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告诉你,”她找话题,“你早上来我办公厅,害我被董事长刮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