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幸福”会是一阵风吗?会“来得急”,而“去得快”吗?许多年前,佩吟也曾经以为她拥有过幸福,那时,弟弟没死,妈妈没病,维之和她正陷在疯狂般的热恋里。可是,曾几何时,所有的事都变了,弟弟死了,妈妈病了,维之变了心。属于她的“天堂”,一下子就变成了“地狱”。所有的“欢笑”,都成为“哭泣”的前奏。使她在好长的一段时间中,都宁愿自己从未认识过什么叫“幸福”,那么她也比较容易接受“不幸”。
现在,“幸福”又来了,比以往更强烈,更珍贵,因为,她是先认识了“不幸”,才又接受到“幸福”的。这“幸福”就像一件稀世奇珍般,被她那样珍惜着,那样崇敬着,那样牢牢地抱在怀里,紧紧地拥在心头。
但是,她抱得牢这“幸福”吗?
事情发生在一天下午,她的学校快开学了,上午,她还参加了学校的“校务会议”,她推辞了当“导师”的职务,因为,她预料她会有个忙碌的秋天。下午,赵自耕要出席一个商业界的酒会,然后还要去办公厅处理一些事情,佩吟始终没有弄清楚赵自耕到底有多少事业,也并不太关心这个。她和赵自耕约好晚上再见面,因此,那天的下午,她是很空闲的。
可是,门铃响了,阿巴桑跑来告诉她,外面有一位先生要见她。
她走到大门口去,心里很轻松,小花园里的金盏花和金鱼草都在盛开,她想起赵自耕所谓的“别离了,傲慢!”就想笑,就觉得满心怀的欢愉和感动之情。
大门开了,站在门外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竟是赵自耕的秘书苏慕南!她有些惊讶,第一个念头就是赵自耕改变计划了,他等不及晚上再见她,而要提早接她去某个地方见面,他常常会来这一手的,不过,他通常都派老刘来接她,而且事先总会给她一个电话。她伸长脖子,看了看,没看到老刘和那辆“宾士”,却看到苏慕南自己的那辆“雷鸟”。
“噢,苏先生,”她笑着说,“是自耕要你来找我吗?有什么事吗?”
“唔,”苏慕南哼了一声,微笑着,温和地说,“上车好吗?”
又是这样!这就是赵自耕!连他的秘书也学会了他那一套“温和的命令式的邀请”。她叹口气,仍然欢愉着。你爱一个人,是要连他的缺点一起爱进去的!这是自己说过的话哪!
“是他要你来接我?好吧,你等一等,我去告诉爸爸一声,再换件衣服!”
“不用换衣服了!”苏慕南说。
她耸耸肩,也罢!赵自耕那个急脾气,最怕的就是“等人”。她跑进房里,对父亲交代了一声,就拿了个手提袋,匆匆对镜看了看自己,格子布的长袖衬衫,米色灯芯绒长裤,未免有点“随便”得太过分,希望赵自耕选的不是很豪华的地方。
上了苏慕南的车,等他发动了车子,她才问:
“他在哪儿?”
“谁?”苏慕南不解地。
“自耕呀!”
“哦,他吗?他在酒会上。”
“酒会?”她大吃一惊,“我这副样子怎么参加酒会?不行,你要送我回去换衣服。”
“你为什么要参加酒会?”苏慕南不动声色地问。
“啊,他并不是要我去酒会吗?”她糊糊涂涂地问,开始觉得苏慕南的神色有些古怪了。“他要在什么地方见我?他要你把我接到什么地方去?”
“他并没有要我接你呀。”苏慕南静静地说,熟练地转了一个弯,车子开始上山了,她伸头一看,他们正向阳明山上开去。赵家的花园在天母,那么,他们也不是去赵家。她盯着他,苏慕南那冷静的神色开始使她心慌,不是赵自耕派他来的!她混乱地问: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去‘莲园’。”他说。
“莲园?莲园是个什么地方?一家咖啡馆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发现他那带着褐色的眼珠里掠过了一抹笑意,这笑意却是轻蔑而不屑的。好像她说了一句幼稚不堪的话。
“莲园只是一幢花园洋房,是赵先生在四年前盖的,花了不少钱,你实在不应该不知道‘莲园’。”
“哦!”她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赵自耕在这山上还有一座“莲园”!他一定有意不让她知道,而给她一个意外。既然是去自耕的另一幢房子,她的紧张也消除了。可是,忽然,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坐正身子,紧盯着苏慕南,问:
“是自耕要你带我去莲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