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怎么能等呢?你们就是做事不牢!”奶奶气呼呼地说,“牌位进祠堂明明就是在刁难咱们,是敲诈的手段!他们要秋桐的牌位进曾家祠堂干什么?能吃能穿吗?你们用用脑筋就想明白了!”
“我看他们并不是敲诈,”雨杭摇了摇头,“那卓家一家子的人,脾气都很别扭,他们咬定秋桐不进曾家,会死不瞑目。认为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秋桐的生命,只能完成她的心愿,以慰在天之灵。”
“岂有此理!他们太过分了……”奶奶怒声说,“曾家的祠堂,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又没三媒六聘,又没生儿育女,她凭什么进曾家祠堂?”
“奶奶!”靖萱忍不住仗义直言了,“也不能尽怪人家,都是哥哥不好,先欺负人家,又绝情绝义,才弄到今天的地步,想想秋桐,好好的一条命都送掉了……”
“靖萱!”奶奶一跺拐杖,大声一吼,“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女孩子家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你是不是想去跪祠堂?”
靖萱一惊,慌忙住了口。
“奶奶,”雨杭乘机上前说,“能不能请您考虑一下,接受卓家的要求?毕竟,进祠堂的只是一座牌位而已!”
奶奶双眼一瞪,牧白急忙说:
“雨杭是实事求是,也许,这才是唯一能够化解纠纷的办法!”
“雨杭到底不是曾家人,说了奇怪的话也就罢了,牧白,你是怎么了?”奶奶紧盯着牧白,从鼻子里重重地吸着气,“你忘了咱们家的牌坊是怎么来的了?你忘了咱们的家规,咱们的骄傲了?像秋桐这样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怎能进入我们曾家的祖祠呢?”
牧白咽了口气,无言以对。雨杭垂下了眼睛,脸上有种无奈的悲哀。
“没有别的商量,就是花钱消灾!不要舍不得钱!黑眼珠见了白银子,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雨杭,你放手去办,别给我省!这事就这样子,大家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奶奶就这样笃定地,坚毅地做了结论。全家没有一个人再敢说任何话。大家站起身来,纷纷向老夫人请安告退,各就各位去了。
真没料到,新婚的第二天,和曾家的第一次团聚,谈的全是新郎身边的那个女子卓秋桐。梦寒对这件家务事,自始至终没有插过一句嘴,她好像是个局外人。但是,她的心,却紧紧地揪起来了。因为,她知道,她不是局外人。有个痴心的女子,为了她那个负心的丈夫而送了命。她怎能将这么悲惨的事,置之度外呢?她太沮丧了,太无助了,她多么希望,她不曾嫁到曾家来呀!
这天晚上,靖南一心一意想完成他昨晚被耽误了的“洞房”,梦寒一心一意想和靖南谈谈那个“秋桐”,两人各想各的,都是心神不定。
靖南已摒退了丫环和闲杂人等,坐在床沿上,两条腿晃呀晃的,等着梦寒前来侍候。谁知等了老半天,梦寒毫无动静。他抬眼一看,只见梦寒垮着一张脸,坐在桌子前面,背脊挺得直直的,身子动也不动。靖南开始脱鞋子,解衣扣,故意哼哼唉唉,好像在做什么艰巨的大事似的。梦寒忍不住抬眼看去,见他把衣扣弄了个乱七八糟,一件长衫也可以在身上拖拖拉拉,实在让人惊叹。她心中有气,头就垂了下去。
靖南这一下冒火了,跳起来冲着她一叫:
“你是木头人哪!新娘子怎么当,难道没人教过你吗?”
梦寒惊跳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靖南又一连串地发作:
“就会坐在那儿干瞪眼,要是秋桐的话,早奔过来给我宽衣解带,端茶送水,还带投怀送抱呢!哪会叫我在这儿左等右等,等得人都上了火!”
梦寒太惊讶了,怎样都不会想到靖南会说出这些话,两天以来,在心里积压的各种委屈,齐涌心头,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就夺眶而出。
靖南已把那件长衫给扯下来了,抬头一看,梦寒居然在掉泪,真是又懊恼,又生气。
“哇!”他叫着,“我怎么这样苦命啊!不知道他们打哪儿给我找来这样的新娘子?昨儿个哭,今儿个又哭,你是怎么不吉利、怎么触霉头,你就怎么做,是不是?”
梦寒深深地抽了一口气,憋在心里的气愤,就再也无法控制,她终于开了口,激动地说了:“当然不是,谁不想做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娘子呢?昨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我满怀着庄严、喜悦,和期盼的情绪,对于我的丈夫,我的新婚之夜,以及未来种种,也有许许多多美好的憧憬,可是,迎接着我的是什么呢?是一个丧葬队伍,是血泪斑斑的控诉,是惊心动魄的烧花轿,还有恶狠狠的诅咒……请你替我想一想,我怎么能不感到委屈和难过?我怎么样忍得住眼泪呢?现在,还要在这儿听你告诉我,秋桐是如何如何侍候你的,你考虑过我的感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