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预先不通知就来!”她直率地说。

“很抱歉,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出差到台北,所以顺便来看看!”他撒谎,因为他不愿说出是为她而千方百计调到台北来的。

“你这样突然地跑来,恐怕很难达到你的目的,我姐姐的脾气很别扭,我想她不会愿意见你的!”

“什么?你不是——程竹龄?”他诧异地问道。

她笑了,笑得很特别。

“不!当然不是!她是我们家的哲学家。你认为我会有耐心和一个未见过面的人通信到一年半之久?不过,我们全家都知道你,我是受姐姐之托来告诉你,她希望你保持你的梦想,她也愿意保持她的梦想,所以,她不愿意和你见面!”

高磊沉默地坐在那儿,这样的口气倒像是竹龄的。不过,这未免太过分了,他既然来了,她为甚么还要吝啬这一面?他望着竹龄的妹妹,觉得有点难堪,也有点不满,可是心中那座塑像却又竖起来了,渴望一见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他恳切地说:

“你能转告她吗?人不能永远生活在幻想里的,希望她不要让我这样失望地回去,我并无所求,只是友谊地拜访,见一面,对她对我都没有损失!”

“没有用的!”竹龄的妹妹摇了摇头,“如果她不愿意见你,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说服她。我姐姐——”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转变了语气说,“高先生,我劝你,算了吧!不要勉强她,她——”她欲言又止,望着他发了一阵愣,才勉强地接下去说,“她的脾气很固执。”

高磊的不满扩大了,他站起身子,有点负气地说:

“好吧,请转告令姐,我专程从台南到台北,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局面,她不该把我编织在她的幻想里,派给我一个滑稽的角色!请她继续保持她的幻想,我呢,恐怕再也不敢拥有任何幻想了!”他向门口走去,可是竹龄的妹妹叫住了他:

“高先生,你不了解我姐姐;高先生,你——”

他停住了,回头凝视着她。她接着说:

“我不了解你,你从没有见过我姐姐,你们——似乎都很罗曼蒂克。你怎么会爱上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子?你爱上的恐怕并不是我姐姐,而是你自己的幻想,如果你真见到了我姐姐,你大概就不会爱她了!我想,这也是我姐姐不愿见你的原因,你是唯一打动了她的男人!但,我很想冒一个险,你愿意跟我来吗?我要带你到竹龄那儿去!”

他困惑地跟在竹龄妹妹的身后,来到一扇纸门前,门拉开了,高磊的视线立即被一个熟悉的脸孔所吸引,他眩惑了,血管里的血液加速了运行。这就是他梦想中的那张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梦样的光芒,比他的塑像更飘逸、更清新。只是,她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里,腰以下,他看到了两条畸形而瘦小的腿,这和她那张美丽的脸安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看起来是可怜而动人的。被拉门声所惊动,她抬起了她的眼睛,一抹惊惶掠过了她的脸,她责备地喊了一声:

“三妹!”

“二姐,你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的!”那个妹妹轻声地说,退出了屋子,纸门在他们身后拉拢了,高磊发现他单独地面对着竹龄,经过了一段尴尬的沉默,竹龄嘴边掠过了一丝凄凉而无奈的微笑,勉强地说:

“高磊,这就是你追求了许久的谜底,为什么你不保留那份美丽的幻想,而一定要揭穿这丑恶的现实?”

高磊走近她,注视着她的脸,半晌才说:

“你很苍白,我想是不常晒太阳的缘故,以后,我要天天推你到郊外走走,晒晒太阳,也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竹龄定定地望着他,然后轻声问:

“如果天下雨呢?”

“我们共同听窗外的雨声,共同编织我们的幻想!”

她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他们互相凝视着。言语,在这一刻是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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