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船队,惊醒了尔康和紫薇。尔康猛地坐起身子,赶紧跳下床,飞快地穿衣服。侍卫们的喊声,从外面不断传来:“晴格格失踪了!晴格格不见了……”

紫薇错愕地瞪大眼睛。尔康心脏狂跳,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了!晴儿逃跑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要赶快出去看看情况!”

紫薇惊惶地坐起,忽然发现枕头边放着一张信笺,惊喊:“有张信笺!是谁这么好本事,半夜溜进来放信笺!”

“除了箫剑还有谁?给我看!”尔康心烦意躁,这个箫剑,是怎么回事?

两人赶紧凑在灯下看信。只见信上,既无上款,也无下款。题着一首诗:

六年萧瑟飘零久,一剑十年磨在手。

杏花头上一枝横,恐泄天机莫露口。

一点累累大如斗,壮士掩半何所有?

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知否?

“是箫剑!”尔康低喊,“他的字,他的语气,他的无奈,他要我们保密,他跟我们告别了!他带走了晴儿,他们私奔了!”

紫薇握着信笺,又是怅然,又是紧张,又是了解。

“他们终于选择了这一步!”

尔康把诗塞进紫薇手里,收拾收拾向外奔。紫薇一把拉住他。

“尔康,你预备怎么办?”

“我是御前侍卫呀!阿玛又离开了,所有皇室的安全,都是我的责任,看样子,我会奉命去把他们抓回来……”

“尔康……”紫薇欲言又止。

尔康瞪着紫薇,两人交换着注视,凭着两心相通,千言万语,都在注视中了解了,尔康匆匆地点头。

“我明白!我会见机行事!”

紫薇目送尔康匆匆下船,走到窗边,看着船窗外的山山水水,低声说:“晴儿,箫剑!赶快跑!赶快跑!马骑快一点千万不要停下来,赶快跑……”

箫剑和晴儿确实在赶快跑。

他们策马狂奔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马儿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晴儿也累得东倒西歪了。晴儿从小养在深宫,一生也没骑过马,颠簸了一夜,早已腰酸背痛,再加上大病初愈和情绪的紧绷,实在有些吃不消了。箫剑放慢了马速,左看右看,看到一间半倒的破庙,四周十分荒凉,破庙寂静无人,赶紧勒马。

“我们得找一个地方休息,再跑下去,马会吃不消!这儿有个破庙,我们进去看一看!”

马停在破庙前,箫剑扶着晴儿下马,只见她面容憔悴,下了马背,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非常不忍:“你怎样?累了吧?”

“还好,只是很紧张很害怕!”

“我了解。”箫剑点点头,“你这是第一次骑马吧?一定累坏了!饿了吧?渴了吧?我准备了干粮,我们进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箫剑扶着晴儿,进了破庙。他看到破庙中蛛网密布,菩萨东倒西歪,墙壁斑驳,一片残破,显然荒废已久,正中下怀。找了半天,找到一些稻草,就铺在墙角,扯掉蛛网,清理清理环境,扶着晴儿坐下。再抱了一堆稻草,去院中喂马。喂了马,回到晴儿身边,他打开干粮的口袋,拿出馒头和水壶,两人才一起坐定,喝水吃东西。

晴儿四下看,紧张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到哪儿去?老佛爷发现我们失踪以后,会不会派官兵来追捕我们?”她越想越怕,“我们走得太匆忙了,都没有好好地计划一下!”

“不要紧张,已经到了这一步,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也没用。”他注视着她,“其实,我仔细盘算过了。等到老佛爷发现我们失踪,尔康和紫薇,会拼了命帮我们说话,说不定,老佛爷想穿了,就放掉我们了!”

“如果老佛爷不肯善罢甘休呢?”

“追捕我们的人,应该是尔康吧!”箫剑有恃无恐地说。晴儿思索着,点点头。

“万一不是尔康,是别人,也没关系。我们已经跑了一夜,离开追兵有段距离了!他们要追,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这四通八达的道路,他们没有方向,很难追捕。”

晴儿凝视箫剑,跟着他跑了一夜,还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我们是往西南跑,是不是?我们要去大理,是不是?”

“应该是!”箫剑从容地说,“你会这么想,那个乾隆皇帝也会这么想,所以,所有的追兵都会往西南追。我们最不能去的方向,就是西南。北边是我们来的路,也是北京的方向,我们也不能去!东边是海,我们总不能跑到海里去。所以,我们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往西走!”

晴儿佩服地看他:“你都计划过了。往西边走,预备走到哪儿去呢?”

箫剑摇摇头:“我们不去西边,我们往南走。”

“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往南走吗?”晴儿惊奇着。

“刚刚我的分析,乾隆大概也会这样分析,万一他的分析跟我一样,一定把追捕的行动,主力放在西边,所以,我们不能去西边。我们就往南走!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南走一段,再转往西南。这样绕路也不多,我们只好冒险一试!何况,这条路上,我到处有朋友。”

晴儿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被她看得不自然起来,摸摸自己的脸。

“干什么?我脸上脏了吗?”

“不是。我只是要看看,这个我托付终身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看清楚了吗?是怎样一个人?”

“是智勇双全,允文允武的!”她惊叹地说,眼神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立刻,崇拜被惶恐取代了,“箫剑,你不会后悔吧?带着我,你会多了一个大累赘!”

箫剑深情地凝视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看进她眼睛深处去,用最真挚的语气,几乎是感恩地说:“我一生都在流浪,从离开义父开始,就忙着两件事,一件是寻找,一件是逃亡。为了找小燕子,忙了好多年,找到了,就带着她逃亡。然后,我又找到了你!第一次体会有累赘的滋味,这才知道,累赘也是一种甜蜜,我真高兴,有了你这份累赘!接下来,就该带你逃亡了!这是我的命。”他搂住她,抚摸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躺下来,睡一会儿,顶多一个时辰,我们就要继续赶路!”

晴儿感动地看着他。

“我可以坚持,我们还是早些上路比较好。”

“就算你可以坚持,马儿也不能坚持。何况,你已经坚持不住了,躺下来!相信我,目前一点危险都没有。”

晴儿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躺了下来,箫剑拿包袱垫着她的头,拿衣服盖住她,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守护着她。晴儿安静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又坐起身子,担心地看他,着急地说:“那个知画,有点深不可测。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离开父母进宫去,说不定她真的喜欢了五阿哥,就像我不由自主喜欢了你一样。那么,小燕子不是危机重重吗?”

箫剑的眼神一暗,是啊,小燕子危机重重,自己却跑了!顾此失彼,以后,无法再照顾小燕子了。他叹了口气,把她的身子拉下去。

“现在什么都别想,先睡一下吧!”

晴儿依偎着他躺下,被他那只大手握着,好像被“幸福”“安全”“命运”握着,握得那么牢,她还有什么顾虑呢?她不再胡思乱想,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箫剑凝视着虚空,出起神来。开始担心小燕子他们,担心太后的怪罪,乾隆的震怒。小燕子、永琪、尔康、紫薇,你们会面对什么场面呢?你们会像以前一样,化险为夷吗?

箫剑的担心没有错,同一时间,乾隆和太后,正在怒审小燕子等人。

乾隆一拍桌子,怒极地大吼出声:“这是什么道理?太荒唐了!朕不是已经答应指婚了吗?为什么要逃走?”他指着小燕子,“你这个哥哥疯了吗?好好的日子他不过,一定要朕杀了他,他才甘心是不是?怎么可以把一个格格拐跑?”

小燕子手里拿着一封信,眼里泪汪汪,又气又急又伤心,喊着:“我恨死他了!我也不懂呀!他信里说,要我和永琪好好过日子……他根本就弄得我不能好好过日子,我也不了解他呀!还有晴儿,怎么会跟着他走呢?”

永琪看着乾隆,一叹:“皇阿玛!这个箫剑,是个江湖的侠客,他的思想和行为,不是我们可以揣测分析的。这次的出走,早就有痕迹露出来了,都怪我没有去注意!他对做官,抗拒得不得了,对我们这种宫闱生活,也抗拒得不得了。现在,他既然逃走了,我们就放他一马算了!反正皇阿玛也准备让他们两个成亲……”

永琪话没说完,太后勃然大怒。

“什么话?放他一马?这还了得?他以皇亲国戚的身份,保护皇室南巡,居然借着这个机会,拐跑了宫里的格格!这件事传出去,我们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说着,就瞪着小燕子,“我就说,来路不明的人,根本不能信任!更不能联婚!”

小燕子看着太后,百口莫辩。想到自己这些年,拼命要当一个好福晋,努力了半天,全部被箫剑这离奇的举动给破坏了,又气箫剑和晴儿的不告而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各种委屈,齐涌心头,再也忍不住,眼泪稀里哗啦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