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壹】
黄昏来临了,落日挂在天边,暮色慢慢笼罩着大地。永琪已经筋疲力尽,伤口剧痛,心更痛,再也走不动了,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箫剑越找越心急,奔向永琪。
永琪和尔康,并没有“好好的”。
战场上,一片悲惨景象。这一战实在惨烈,双方都损失惨重。猛白的大将,纷纷被杀,他无心恋战,带着军队急忙撤退,剩下的清军,还在战场上收拾残局。硝烟弥漫,两军的尸体,散布各处。受伤的士兵,在呻吟求救。残破的战车冒着烟,余火兀自燃烧。倒地的马匹、散落各处的兵器、半毁的旗帜……在显示曾经有过多么惨烈的战争。
刘德成带着无数清军,在找寻尔康。他到处寻觅,喊着:“额驸……你在哪里?福将军……你在哪里?”
永琪躺在一件军毡上,箫剑和军医围绕着他,给他治伤。他的额头中了一刀,正在流血,人也昏迷着。军医帮他清理了伤口,再麻利地包扎起来,箫剑紧张地看着,着急地问:“军医!五阿哥的伤势怎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五阿哥洪福齐天,应该不会有事,伤口不是很深,但是,流了太多血,又伤在头部,就怕昏迷不醒,也怕醒来之后,意识不清楚,我们喊喊他,最好把他喊醒!”
“五阿哥!醒一醒!快醒来!五阿哥……”箫剑急喊。
军医和士兵,也围在旁边大喊:“五阿哥!五阿哥!五阿哥……醒一醒!五阿哥……”
永琪在大家的呼唤声中,呻吟一声,眼睛蓦地睁开了。
箫剑惊喜地喊:“醒了醒了!”就盯着永琪,“五阿哥!看到我了吗?认识我吗?”
永琪猛然坐起身子,哎哟一声,用手捂住头。
“哎哟!好痛!”
军医急忙把他的手拉下来。
“不要碰,那儿有伤口!”
箫剑看到永琪醒了,又听到军医说没有大碍,就拍拍他,一跃起身,着急地说:“五阿哥……你醒来就好了!我还要去找尔康……”
永琪听到尔康两字,大大一震,整个人都醒了,一把抓住箫剑的衣服急问:“尔康在哪里?”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大家赶紧扶住,“尔康呢?尔康怎样?我看到他中箭……他在哪里?”
“还没有找到尔康……好像不只中箭,我看到他倒地以后,刀、剑、战斧都对他砍去……可是,就是找不到他的人,我再去找!”箫剑说着,转身就跑。
“五阿哥!赶快躺到担架上去,我们送您回营地!”军医伸手去扶永琪。
永琪一把推开了军医,激动地喊:“我没事,不要管我!赶快去找额驸……”他跌跌撞撞地向四处找寻,疯狂般的放声大喊,“尔康……尔康……你在哪里?尔康……”
永琪一面喊着,一面脚步踉跄地四处去看,身子摇摇晃晃。
箫剑回头喊:“我去找,你先回营地休息!”
“我不要休息!我不要!”永琪大叫,“尔康……尔康……”对士兵们大喊,“兄弟们,快找!救人如救火,说不定他受了重伤,无法答应我们……”
箫剑赶紧吩咐:“扩大搜寻的范围!往缅甸军撤退的方向去找!一路找过去!”
“我带一队快马去找!”刘德成急忙答应。
刘德成上马,马队迅速地奔去。
永琪着急地、脚步不稳地、凄然地到处寻找。军医亦步亦趋地扶持着。箫剑也在整个战场奔走,到处呼唤。士兵们翻开重叠的尸体,拉起倒翻的战车,捡起铺地的大旗……在各个角落搜寻尔康。发现有受伤未死的清兵,就发出喊声。担架上来,迅速抬走。这样寻寻觅觅,几乎把整个战场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尔康的踪影。
黄昏来临了,落日挂在天边,暮色慢慢笼罩着大地。永琪已经筋疲力尽,伤口剧痛,心更痛,再也走不动了,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箫剑越找越心急,奔向永琪。
“五阿哥,找不到人!尔康的战袍那么明显,整个军队里,只有几件,远远的都看得到,我猜,他一定被猛白俘虏了!”
“如果他被猛白俘虏,就证明他还活着!”永琪跳起身子,心急如焚地说,“我要亲自带一队人马,一路追过去找!”回头大喊,“我的马!”
士兵牵来战马,永琪还没上马,身子一阵摇摇晃晃,几乎晕倒。箫剑赶紧扶住。
“你回营地,我去找!”箫剑说。
“我行,我没事,我要去……”永琪说着,勉力跃上马背。
就在这时,刘德成喊着叫着,带着骑兵,快马奔来:“五阿哥……找到额驸了!找到额驸了!”
永琪和箫剑震动着,急忙看过去。只见刘德成的马背上,横放着尔康的身体,转眼奔到眼前。
刘德成哽咽地说:“额驸……额驸已经为国捐躯了!”
永琪和箫剑大震。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刘德成滚鞍下马,几个士兵手忙脚乱,把尔康的尸体抬下地。永琪再也坐不稳,从马背上滚落到地,军医和士兵赶紧扶住。箫剑早已扑到尔康身边,一看,就把头痛楚地转开,脸色苍白如死。哑声地急呼:“五阿哥!不要看!他已经面目全非,浑身是血……”
永琪看了一眼,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心就崩裂了。他的脸色如死,抗拒地,不愿承认地说:“不是他!不是尔康……”
刘德成拿了尔康的剑,递给箫剑。哀痛地说:“这把剑,他还握在手里!”
箫剑拿起那把剑,这是福伦在尔康出发时,给他的剑,剑柄的“福”字清晰,是他刻不离身的剑。箫剑持剑的手,不禁颤抖,哑声说:“是他的剑,没错!”
永琪涨红双眼,坚持地说:“不是他!他身上有紫薇的同心护身符,有皇阿玛的吉祥制钱,盔甲领子里有紫薇亲自绣的紫薇花,里面藏着平安符……这不是他……”
永琪一边说着,一边扑过去,从尸体的衣领里,拉出红绳绑着的吉祥制钱。一看那吉祥制钱,永琪崩溃了,再也没有怀疑了,顿感天旋地转。尔康自从出发以来,就连沐浴更衣,也从来没有让这制钱离身过!
“紫薇的‘同心护身符’!不行!这不能是他,不可以是他!”永琪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奔开去,向空狂呼,“尔……康……我们一起来,也要一起回去!你不能这样离开我们!尔康……你要回去见紫薇……”
紫薇在做什么呢?她坐在灯下,缝制着东儿的小棉袄。东儿在床上熟睡着。等待中的时光尽管漫长,回忆里依旧充满了甜蜜,她嘴里低低地吟唱着:“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宵,又盼今宵,盼来盼去魂也消……”嗯,盼来盼去魂也消,现在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门外,有人敲敲门。
紫薇惊觉地抬头,只见尔康穿着便服,从门口的光影中走向她。他笑着,喊着:“紫薇!我回来了!”
紫薇大惊,跳起身子,身上的针线篮、小棉祆全部落地。她揉揉眼睛,喊:“尔康!你回来了?怎么可能?我没有做梦吧?”她扑上前去,“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皇阿玛也没说,谁都没有通知我……我要去城外接你呀!”
尔康一把抱住了她,笑着说:“我故意不让大家告诉你,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他深情地看着她,“紫薇,你好吗?”
“我好吗?”紫薇又哭又笑地说,“我不好!整天想你想得快生病了,怎么会好呢?”她抓着他的手,看来看去,眼光上上下下地巡视着他,“你呢?你没有受伤吧?我天天担心,每天都心惊胆战!昨天,还做了一个噩梦……”
尔康凝视她,眼光里是无尽的深情,打断她:“嘘!再也不要担心了,我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是如何煎熬着过下去的!我不要你为我再受这种苦!紫薇……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所以,你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紫薇热烈的笑着,泪水满盈在眼眶里:“是!是!是!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我永远的尔康,是东儿的阿玛!谢谢你平安回来……”
尔康紧紧地拥着她,无限不舍地,在她耳边低语:“你知道吗?我走了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知道,东儿会慢慢长大,额娘和阿玛会在东儿身上找到安慰,可是,你这样痴情,怎么办呢?我心里牵牵挂挂都是你!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呀!”紫薇热烈地喊,“你走了之后,我都分不清每天想你几次,因为思想是连续不断的,我都没有办法剖段,你填满我所有的思想!尔康,请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你笑我好了,我承认我的软弱和无助,我需要你,离不开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尔康一迭连声地说,就俯头吻住了她。
一个缠绵的长吻以后,尔康拥着她,在她耳边一连串地说:“好好爱东儿,好好爱东儿,好好爱东儿……”他放开了她,退向门边。
“是是是!我会的,我明白了,我确实给东儿太多……以后,我更要好好爱你!”紫薇追着尔康,惶恐地喊,“尔康,你要去哪里?”
尔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光影中。
紫薇忽然找不到尔康了,大惊,四面张望,室内一灯如豆,哪儿有尔康的影子。她惊慌失措,大叫:“尔康……尔康……尔康……你在哪里?尔康……尔康……尔康……”
忽然,有人摇着她,喊着:“醒来醒来!紫薇,你又做噩梦了!”
紫薇一惊而醒,发现她和小燕子睡在一张床上。小燕子正在拼命摇着她,喊着她。她从床上陡然坐起,睁大眼睛,茫然四顾。
“尔康……”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尔康……我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