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不以为意道:“事先说好了的,本官送粮,你带兵出城。怎么本官瞧着少将军似乎不愿出城。折腾这么久,就抢了一个北燕的前锋营……少将军莫不是要反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父亲还在北关拼命,我比你更知道时间的重要性。但打仗切忌急功近利。完颜敏人虽莽了些,还算有些头脑。他五万大军驻扎在云州城外,就算我将他引到了卧龙谷,你又有能力包抄他五万大军么?更何况,完颜敏又岂会轻易就被引诱过去。”
崔皓嘬了下嘴,站起身摸了摸酒足饭饱后圆鼓鼓的肚皮道:“我不管少将军如何打算,反正云州军的军粮就这么多了。世人都赞卫家军大义,总不至于同百姓抢粮吧。”
他腆着肚子出了营帐,一边说道:“这云州城的富商们整日鱼啊肉啊的招待本官,本官都吃腻咯。”
亲兵恨恨的瞪着崔皓的背影,扭头对卫暄道:“少将军,他们欺人太甚。小的都查清楚了,云州城中的粮商们原本就有屯粮的,是崔皓使人故意设计,让云州粮铺放出缺粮的消息,煽动百姓。现下让我们在外头拼命,他却在城中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真想一刀宰了他!”
“他是朝廷命官,皇帝的眼线,宰了他,朔州崔奉头一个给我们安上造反的罪名。”卫暄叹了口气,道:“行了,总归这仗还是要打。至于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吩咐下去,但见北燕军起火造饭,我们的人就冲出去抢粮。”
他招了招手,示意亲兵附耳过来,低声道:“等到天黑时候,再放一波人马出城埋伏在城外十里落马坡,趁夜劫营。”
一万军对抗五万大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不出。只是这五万军威胁到卫家军的生存,就不得不除。卫暄兵马不足,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迷惑完颜敏,让他误以为云州军出城只为抢粮。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布下埋伏,一点点蚕食完颜敏的军队。
他用拇指按着眉心,垂下眼眸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忽然说道:“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亲兵道:“少将军,崔皓太奸诈,又带了朔州军来守云州,逼着我们出城迎敌,他这是想让少将军去送死,他好在后头吞了我们的功劳啊。”
卫暄蹙着眉:“你说的没错,可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代表了皇帝,他握有捏住全军命脉的粮草,我们能怎么做呢,难道还能不顾在北关拼死杀敌的父亲去造反么。”
他缓缓站起身,拉开军帐,让冷冽的空气灌进帐子里。
“父亲说过,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领兵作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队就像一个小朝廷。一个将领除了具备排兵布阵的军事能力外,还要有一定的政治手腕。但我们卫家军却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皇帝派了崔皓监军,又派崔奉领兵驻守朔州,这就注定了我们卫家军要受制于崔家。”
“但父亲还是将朔州交给了崔家,孤军深入北关。他不是没想过崔家在后方会做出些什么来,只是他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蛮夷之族屠戮我中原百姓。而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完颜鸿占据燕州,割裂穿云关和北关,将卫家军置于险境。所以,哪怕我知道崔皓不对劲儿,我也依然要领兵出城。”
卫暄深吸了口气,道:“但崔皓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争功,只是我还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父亲自去北关后,除了我们打探回来的战报,便再无一丝消息传回,我担心这里面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隐情。还有二弟,我们至今都没有打听到他的下落,我很担心。”
亲兵安慰道:“少将军,北狄没有突破北关,这就算是好消息了。”
卫暄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忽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怎么了,近来总是多愁善感的。去把地图拿来,还是好好研究研究这仗该怎么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