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叔……”

他这样轻轻唤着他,只是一抬眼,却撞上那人极为陌生的眼神。

那是混杂着惊愕、厌恶和恐惧的冰冷眼神。

谢明澜从未见过他这样看他,一时怔在原地,谢时舒先一步反应过来,心虚似的偏开眸子,然后便仿佛逃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用力一挣手臂,顿时挣开了他的掌心,连句安慰话都来不及说,便匆匆追上了行在前面的国师玉和。

望着那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谢明澜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一下,直到他们步出了他的视线,他只觉得那日阳光太烈,灼得人眼中酸痛,端是难忍。

这样的日子足足捱了三年,待谢明澜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寻了那年的宫中记录,又亲传了宫人来问询,他想知道当年那短短半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谢时舒变得对自己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什么都不曾找到,那年的事情仿佛被人特意抹去一般,只语焉不详的记录了云郡主远嫁和亲,九王谢时舒出使鲜卑,以及圣英太子驾薨这三件事。

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谢明澜正觉得胸口郁结,忽听有个人朗声道:“还是玉和道长与九殿下感情亲厚,这不,一请就来了,换做我们怕是没这个面子。”

此言一出,席间又静了些许。

众人向说话那人望去,只见是京都府徐家的二公子,都知他家承了爵位的大哥徐熙以前曾是谢时舒的伴读,但不知为何没多久就被遣了出去,想来徐家仍是憋着那口闷气,难怪现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时舒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眼帘都没抬,只是那端了半晌的酒盏终于被他轻轻抿了一下,他像是有些承受不住那酒中辛辣,慢慢抿了唇,挑起了眉梢。

这一抿唇,一挑眉,熟悉这人的诸公顿感山雨欲来之势,纷纷腹诽道:要发作了要发作了!

众人心惊胆战之际,却听座上的谢明澜淡淡道:“这话说得不错,玉和有功,来人,赏。”

玉和遥遥行礼谢了赏,又笑道:“说来也是有缘,贫道正在为修葺护国观大殿一事四处求募善款,陛下这可解了贫道的燃眉之急,陛下英明。”

这话听着像是解围,但是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笑得更情真意切,道:“既然如此,在座诸公不如效仿陛下博施济众,都结个善缘如何?贫道定当日日为各位祈福,佑得家宅安宁。”

众人一言未发就被敲了竹杠,心中自然大呼冤枉,又难免怨起了徐二多嘴,不过此情此景之下也不好拒绝,只得纷纷强笑着道“自是应该”,比着爵位官职依次认了银子,着人改日送到栖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