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容说话,他轻轻叹了口气,却又自嘲地笑道:“至少……那些故事里,为兄还是被钟爱的那一个吧。”
苏容怔愣着,他少年时对这位兄长怀有交织着敬慕与他不愿承认的嫉妒之情。
苏喻是父亲寄予厚望的下任家主,自小到大无一处不让父亲满意,长大后更是有口皆碑的端方君子,官场中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才,可是直到这一夜,苏容望着长兄的落寞神情,生平第一次觉得陌生,疑心自己也许从未懂过他。
“圣上驾到!”
这一声拖长的声音将苏容唤回神志,他连忙整了整衣襟,绕至长案外行礼。
他的余光只能看到一双暗色龙纹的墨色靴子缓步行上主位,随后,在一阵不算长也不算短暂的沉默后,那人道:“众卿平身。”
这声音倒是悦耳的,也很是威严,就是不知为何,其中总透出一两分冷淡萧索的意味。
众人谢恩后,皆自入座。
很少有人敢去直视天颜,纵然平日在朝堂上,苏容也不敢抬头,好在今日算得家宴,规矩也没有那么严格。
他侧目望去,见今日皇帝着一身玄色常服,这颜色虽然深沉,他却压得住 与其说压得住,倒不如说是极为相衬。
这位皇帝素来君心难测,寡言少语,今日他也只是温言说了几句“不必拘礼”的话,便着人开宴了。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是位明君,自从十年前打赢兼并北国的一战后,就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朝中海晏河清,百姓丰衣足食,莫要说这是齐国开国以来最好的时代,就算是史书上,这般的年景也不多。
如此贤明的君主,纵然私德略微有亏,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哪怕这个“私德有亏”是亏在了……
曾有位心腹重臣在养心殿见过一物,当时皇帝还未来,他候着时,见远处案上有一摞信笺,因着不似奏章故而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只见那摞信笺上压着半片玉佩,而另半片玉佩,许多人都是见过的 那是苏台甫随身所配之物。
故而此刻,在场诸公均止不住地瞟向苏喻与皇帝,心中默默咽下后半句,都心道:那就是史官的事了!
好在除此之外,皇帝是一位非常正常的明君,要知古来做君主的,多多少少有些癖好,可是现下这位,除了与苏台甫一事之外,哪里都非常正常。
该喜的时候喜,该怒的时候怒,或是转怒为喜,转喜为怒,拿捏得无一不分寸恰当,敲打得臣下各个心悦诚服,只顾得揣测这难测的天威,哪里还敢再心怀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