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熙攘的码头愈来愈远,水面也越来越开阔。摇橹那人衣袂飘飘,见有渔船并行便饶有兴致地和渔家一同唱起小调。
小调以吴侬软语唱就,虽听不清词,但音韵动人,正应和这水天一线的景致。
乌篷船里弓身探出一个人,他扶着船舱两侧对船头那人说道:“梦微先生,我们如今是往哪里去?”
摇橹的人转身看着他,眼神掠向船舱里面,戏谑道:“怎么,他还晕着呢?”
“小和尚,你得意什么?”船舱里的人起了身,盘着腿望向船外水面荡开的风景,沉声道,“我好得很。”
“元小七,你可知道你这么喊我,阿姊在天上可都听着呢。”那人嗤了一声,回身继续摇动船橹道,“左右无事,都到了这儿,不若再往南行。山阴县有位我的旧友,久未拜访,你或许也想见见。”
元猗泽思忖了下,问道:“可是王元朗?”
那人手上施力,望着远处广袤的芦荡道:“正是。他年事已高潜居山阴,怕是也去不了其他地方。几年前我送过他一盒拓片,这过去叨扰一顿饭的面子当是有的。”
“小……”元猗泽话音未落,那人便转身向他森森道:“小什么,你可想仔细了,你现如今正在我船上。”
元猗泽嗤笑一声:“你还敢扔我下船不成?”
董原见他二人又要争执,瘫坐下来皱着眉头道:“老奴晕得很,这船程要多久?”
“说不好,若是起风了或快或慢,不过总之得在船上待上一夜。你主仆二人若身娇肉贵吃不住,等天暗了我便泊船上岸,找个地方住一夜再走。”
董原看向元猗泽问询意思,元猗泽摇了摇头:“省得麻烦,沿岸投宿也不见得可靠。”
那人放开船橹歇歇,应道:“那是。如今天下尽知今上白龙鱼服巡游四方,若还画了影分发各州县,万一叫人报了上官,那还怎么玩?”
说起这个元猗泽便烦,自他别后元灏得命颁诏,元 竟抄送邸报至各州县。为隐匿行迹,董原已经戴了两年多的假胡子。虽然知道元 此举纯属故意,但元猗泽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如今萧禅师偏要提起此事,元猗泽冷哼一声:“我还怕了不成?况且元 也不敢。”
萧禅师点点头:“或许吧。”他随即又道,“我离京的时候你才多大,这会儿怕是孙子都有了吧?”
元猗泽眺望着远处道:“有个外孙女,如今该四岁了,是长女所生。不知道她夫妻俩有没有再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