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月二十这天夜里,花萼楼廊庑庭前鲜花着锦明珠若星耀,琉璃灯火映如白昼。院中席开数十桌,公卿重臣如同鱼水,王侯贵主齐聚一堂。寿星熙宁帝携子孙登上重楼,眺望洛京诸坊点灯如星光遥祝圣人安康的景象。戌时正开宴,席上众人举杯相贺,楼上的皇帝饮尽羽觞中的酒液酬答,广撒金钱与宫人争拾。而后舞乐入场丝竹不绝,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元道徽携驸马和女儿姣姣一道为父亲贺寿,同长兄太子元 和妹妹元净徽一起陪着父亲接受贵胄公卿敬贺。姣姣六岁了,已经能看出肖似母亲的秀美模样,与外祖父亦有几分相似。元猗泽由此更加疼爱她,躬身抱她登楼。还好姣姣现在已经习惯了。
当初她甫见传说中的外祖父,愣了许久不肯开口叫阿翁。陆家的阿翁已是鸡皮鹤发,眼前的外祖父乌发如云肌肤如玉,看起来倒和自己的阿耶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阿娘的阿耶?
元猗泽看到姣姣呆怔,以为是她怕生的缘故,心里微憾,上前哄了要抱一抱她。结果姣姣看了眼母亲,随即便展臂迎上前坐到了元猗泽的臂上,盯着元猗泽瞧个不停。
元道徽有意逗女儿,问她:“怎么不叫阿翁?”
姣姣看了看外祖父,又看了看母亲,迟疑了半晌道:“阿娘不要骗我。”
元道徽装作赌气的模样道:“你居然不信阿娘,那你做什么叫他抱你,嬷嬷平素怎么教你的?”
姣姣想了想,舍不得离开这个天人一般好看的“阿翁”的怀抱,便扬起头喊了声:“阿翁。”
元猗泽得了这声喜不自胜,连连道:“好,姣姣好,姣姣真乖。”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姣姣,姣姣忽然飞也似地跑到元道徽身边,奶声奶气问道:“为什么姣姣以前没见过阿翁?”
在场众人皆是一顿,元猗泽笑道:“姣姣见过阿翁的,在姣姣很小的时候。后来阿翁离开洛京,刚回来就来看我的姣姣了。”
姣姣越发觉得他亲近,便笃定他确实是自己的外祖父,心中大定,喜道:“阿翁!”这声喊得响亮坚定,也喊得元猗泽越发龙心大悦,对元道徽道,“你不是还要问姣姣多讨些封邑吗?那就封姣姣为郡主,食邑哪处你同太子说,记得分寸。”
元道徽先是一喜,随即乜向哥哥道:“阿兄什么都告诉父亲,我明明只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既然如此便算了。”元猗泽扬眉。
元道徽急得上去扯住父亲的衣袖撒娇,元猗泽见她一副爱娇模样只能连连称是。待陆萍君清咳一声叫元道徽反应过来,只见姣姣热切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元道徽支吾道:“阿娘这样是不对的,姣姣不能学。”
一年多相处下来,姣姣已经完全接受了眼前这人真的是自己外祖父的事实。她已经六岁了,应当恭让陛下,外祖父要抱也该抱元溶表弟。但是她很喜欢外祖父的疼爱,便避过母亲的眼风拉起外祖父的手撒娇。
元猗泽拉着姣姣的手对元道徽、元净徽两姐妹道:“从前你们也就这么小。一晃这么多年,夭夭的女儿也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