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转过身来,朝商珠一躬:“下官愚钝之至,多谢商侍郎提点!”
……
这会郝顺掀了龙绡棉门帘进去,魏绎正在用早膳。
不等他问安,魏绎便先搁下了筷,起身搀住了他的双臂:“朕一早便听常岳说了,缘是朕的疏忽,昨日让公公受惊了。”
“多谢皇上记挂着老奴的这片心。”
郝顺也不多礼,就着膳桌坐下,双手烘烤着暖炉压着嗓道:“皇上,老奴是忧心呐,京中这场雪一下,皇帝会耳目闭塞,连隔着衍庆殿这一堵墙都听不见外头的动静,邺京这个冬天就没得安生。”
魏绎顿了良久,眼底生出一丝哀楚:“未想公公竟与朕离了心。”
郝顺心头一软:“皇上何至说出此等伤心话来?”
“朕不杀他,是心有余悸。林殷余孽皆为死士,此时在内宫中杀了林荆璞,定会激怒残党,逼得他们孤注一掷,那时矛头又会指着谁?”
郝顺不禁想起昨日那刺客,想起殷帝死时瞪着自己的惨状。
他是出身低贱的宦臣,是捐廉弃耻的国贼,更是口诛笔伐的罪人。旁人不知,这些年来他白天做的是富贵梦,可一到夜里,无数的前朝旧人搅得他难以入眠。
民间有传言:待殷军攻回邺京之日,便是郝顺人头落地之时。那些忠殷之士若是有九分恨魏天啸、恨燕鸿,便有二十分的心要杀他这个阉人,仿佛亡国皆是他一人所为,可明明他只是开了扇门,带了条路。
他有了权势撑腰后,为此唾弃不已,可也常常懊悔难平:殷皇后待他不薄,他也逼死了她。
他须得将无数银钱珠宝堆砌在佛龛前,才得清静一些。
炉中的香灰装得太满,洒了些出去,烫到了手,不留神将藏在袖中的那串佛珠也一并摔碎了。
是不祥之兆。
郝顺心肝一颤,望着魏绎道:“可长久留那余孽在京中也不是办法……启朝又不是无人,难道,难道还会怕他那些几个残兵败将不成!”
“公公心知肚明,燕相年年派兵肃清余孽,其势还不是如火后野草,杀而不绝,眼下夷越三郡迟迟未能收复,反倒都倒戈姓了林。殷朝历了千年,而启如新生之儿尚在襁褓,想让天下归心,还得靠抽丝剥茧,积水成渊。且将林荆璞软禁着,至少南边不敢轻举妄动,也是给公公积福积德了。”
郝顺一时听怔了,竟有几分不认得眼前这初长成的帝王。
魏绎又拾起地上的一粒佛珠,放入他的手心,顺势握住了他的双手:“父皇已故去,朕在宫中举目无亲,身边可不能再没了公公。”
郝顺腿一软,紧抓着魏绎的手“噗通”跪了下来:“圣主英明,这林荆璞是万万不能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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