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鸾却生冷,漂亮的瞳中并无半分慈悲:“他年纪还小,不通人事。不知自己将来为了活下来,注定会比常人艰难百倍。”
林荆璞尝过这种艰辛苦楚,不禁皱了眉头,又立刻拿温情笑意掩盖了过去。
“阿姊唤我来,是有何事?”
林佩鸾轻笑:“我嫁到北境十五年,是前任汗王格仓的女人,已不是什么大殷的公主,可你名义上还是大殷的王。这声‘阿姊’,我受不起。”
她眼底并无恨意,已被岁月冲刷得半点不剩。她的脸不显沧桑,只留浅韵。
她仿佛是座神庙里供着的美人像,美而失于活泼灵动,愈发显得她高高在上,气势凌人。
林荆璞也无愠色,摩挲着指腹,猜她的用意:“你是为了人质一事来找我的。”
林佩鸾反问:“你在前日宴上答应做北境的人质,究竟是何用意?”
“刀已架在脖颈上,我要命,没得选。”林荆璞去倒了茶喝,云淡风轻。
林佩鸾:“大启皇帝心仪于你,你分明有的选。”
林荆璞手中的茶杯一顿,又笑道:“阿姊怕是有所误会。我与他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而已。”
林佩鸾半年前还在北境,期间多少也听说过些他与魏绎事迹,见他眼下这般从容无情,又无奈嗤笑:“心性如此,你真是皇家的好儿郎。”
林荆璞稳稳搁落了茶盏,默不吭声。
“但我还是得奉劝你一句,你若是为了帮魏绎招安贺兰军,以为不惜一切代价将我留在邺京,贺兰洵便会投顺归降,便是大错特错了。”
林荆璞轻轻挑眉:“哦?”
林佩鸾缓缓起身:“世人常有传言,说他贺兰洵当年一意孤行攻打北境,乃至后来成为朝廷叛军是为了我。还说他常年压着北境边境,也是为了护住我和阿达,未免都太可笑了些——”
她顿了顿,思绪拉远,平和道:“我与贺兰洵年少时的确曾有过一段两心相许。后来,我便被父皇送上了和亲之路,起初担惊受怕,夜夜思家但不得回;而那些奸佞合谋饿死了贺兰洵的兵马,杀光了他京中族人,他愤懑难平,连家都没了。贺兰洵骨子里是个忠臣,他被迫守在天|行关十三年,是因无路可退。家国仇恨当前,我与贺兰洵的肩上都是沉甸甸的人命,我守我的子民,他守他的士兵。时过境迁,少年懵懂的情爱早已淡忘。真要说我与他的情谊,也只剩那么点惺惺相惜。”
暖风入屋,吹得风铃作响,林佩鸾下意识地想去扶云鬓金钗,可头顶只有细长的异族辫子。
林荆璞也去摸她的辫梢,觉得很不真切,问:“你是要劝我不去北境,还是要劝我去到北境也得逆来顺受,不挑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