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至天明才停。
今是魏绎病愈恢复上朝的头一日,可养病养了一月,倒像是把他性子都养懒散了,今日又要懒起,郭赛不得已去偏殿搬来了援兵。
林荆璞也起得仓促,侧身坐在龙榻上,袄内只有一件松垮不整的内衫。
这招管用。魏绎见着林荆璞,惺忪失笑,长指趁隙溜进暗扣里头,掐得餍足之后,才被缓慢催起了身。
宫婢们侍立两旁,两名年纪稍长的御前掌事伺候魏绎穿衣。林荆璞面色清淡,挨个将扣子系了回去。
魏绎拧脖,瞥向他的背影,恹恹抱怨:“孤枕难眠。夜里要一人解闷,无趣又费时,睡得晚了,早晨才难以起身。”
自林荆璞半月前被常岳伤了一道,逢上天气转寒,身子一直欠妥。御医说得静养不可动气,魏绎便也一直没碰他。
林荆璞没理他的话,云裳这会儿也从偏殿过来,给他拿了几件衣裳穿。
魏绎隔着半间殿宇,于簇拥环绕中注视着林荆璞清冷如玉的侧脸,笑了笑,又道:“说来,早朝时辰应分为夏令与冬令,林间鸟兽尚且夏出冬蛰,朝廷上值办差却是四季一致,未免太刻板了。”
林荆璞这才接话:“天寒地冻,雪路又难走。不光是你,百官也得跟着早起,一些家中住得远的官吏卯时不到便得起身入宫,很是艰辛。殷朝旧制便是分按冬夏时令上朝,而你朝的这些规矩都是燕鸿商榷定下的,等到军火案了结,想来这早朝改制,也能推上日程。”
“只不过这次叫贺兰钧白白捡了个便宜,”魏绎披上龙袍,说:“而今他的十万兵马有了火门枪,更是锐不可当。这份人情,算是你卖给他的,还是朕卖给他的?”
林荆璞回避了他话中的猜忌:“贺兰钧不投靠任一方,只为中原戍守边境。将火门枪交给他,最为公正。”
宫婢正在给魏绎梳头,他又盯起了镜子边沿里的人:“那你是如何知道燕鸿调运火门枪,定会从猿啼岭一路走?”
“是柳佑透的风。”
“柳佑?”魏绎眉头一深,“你信了他?”
林荆璞已重新穿好了袄子,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萧承晔与商珠大动在京中干戈地查案,曹将军这几日也不得闲。他动用了不少前朝老人的人脉,算是摸到了柳佑的底细。”
魏绎摆手没让宫人继续佩戴冠冕,转身先听他说。
早几日前他也曾令人去暗查过柳佑,可此人除了在胡轶府上当了五年幕僚,履历干净得像是张白纸,吏部花名册中于他的记载都少之又少。
“他本不姓柳,原家姓刘,是陇南刘氏家主刘瑰养在外头的庶子,侥幸躲过了当年燕鸿对大殷望族的剿杀灭门。”林荆璞道。
“他是前朝的人?”魏绎又想到了什么,“可朕记得你上次说,他在允州要杀你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