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的皇子或宗室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那是林鸣璋的遗腹子。
大殷朝晚年世家纵横,内政混乱,百姓们苦不堪言,但亡国八年而人心不散,有多半是因为贤太子林鸣璋。
林鸣璋一出生既被封为皇太子,他五岁便能切磋诗文,十岁入军营骑马射箭,十六岁同将军们出征平乱,二十岁论政百篇提出变法,布施仁政,办官学、改科举、削田税,意在权衡世家与寒士的关系,使得朝野内外大为轰动。
而他又是个德行高洁、宽厚仁爱的储君,民间乡里四处流传着关于溢美他的歌谣与故事,连他与太子妃的姻缘都被写进了话本,搬到了戏台上传唱歌颂。
旧朝官员又有多少人曾是太子的麾下,伍修贤、曹问青这样的重臣皆是因受他的赏识推举,才能打破五大世家在朝中垄断的局面。
林鸣璋的确是个千年难遇的帝王之材。他什么都好,只可惜英年早逝,空留下了一身美名与未竟的事业,从而成为了世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圣人。
林荆璞再勤勉刻苦,也自知做不到如皇兄那般尽如人意,只能同众人一样瞻仰他生前的光辉。
这一年来,南边旧臣们因林荆璞与魏绎的私情,对他们的君主猜忌诟病,他们无不渴望着另一个“林鸣璋”的出世。所以那个孩子一旦为世人所知晓,自然就能顺应人心,继承他父亲的美誉。
这个皇嗣举足轻重,便是死,也决不能因林荆璞与伍修贤的过失而死!
他这才想明白,魏绎当日为何要对宁家上下斩草除根。可他到头来又有些想不通了,魏绎又为何要帮自己清除后患?
而眼下,伍修贤已无路可选。
“火门枪只能在开阔平摊之处击打,雁南关往东三十里有一处峡谷,臣自会会多加小心。”
伍修贤已当机立断,握住林荆璞的肩,又调转马头厉声一呵:“速速抽调二十人随我西行,其余人马原地扎营,保护二爷与夫人!”
他只要二十人杀入敌阵,足矣。
林荆璞听言一愣,忙劝阻道:“亚父,西行之路必然凶险,不如我们仔细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来不及了,”伍修贤已利索地翻身上马,看了眼那辆马车,说:“阿璞,等接回皇嗣与太子妃,我便与你们来汇合。到时以你之名将他们母子迎回旧朝,如此便可保你在三郡稳坐帝位。”
林荆璞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可这帝位,本就是皇兄临危之时传给我的,若是要禅让……”
“阿璞!”
伍修贤呵止了他荒唐的想法,又肃声说道:“你要明白,储君只需顺应讨好民心与帝意,远比皇帝要好当。阿璋是有帝王之相,德才兼备,可当今天下不是清平盛世,他若还在世,处在你的位置与处境上,也未必就能做得比你更出色!大殷这些年若没有你,亚父一人也早撑不到现在。你是个好皇帝,阿璞。”
林荆璞眼梢微动,鼻头忍不住泛上了阵酸意:“……既是如此,亚父更不该单独前往!”
伍修贤只是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