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荆璞面上无恙,尚沉得住气,望着魏绎踱步的黑履,缓慢收起折扇,问:“依几位御医看,这疫病是哪一种?好不好治?”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为首的蒋御医才说道:“微臣医术不精,不大好下定论,可这病……看起来像极了三十年前在凉州一带肆虐的鼠疫!”
“鼠疫?”魏绎皱眉质问,“你可敢确定?”
当年凉州鼠疫中能活下来的便没几人,凶险万分,一旦染上,往往还没到等棺材造好,便去见了阎王。
蒋御医慌忙跪了下来,言辞恳切:“臣不敢妄言,这症状的确与鼠疫所差无几,只不过这次在邺京传得还要更快些,兴许是与承恩寺的考生住得密集有关。皇上,邺京是大启国都,到时要是百姓与朝臣都染上这病症,后果不敢设想!当务之急,是得将染上鼠疫的考生一并收治,不予外出,乃至将那些不曾染病、但凡是有与染病之人有过接触的,都应一并关押在一处——”
他这话一出,礼部的人耐不住了:“照这么说,邺京所有的考生都得闭门不出,那春闱还考什么?御医所倒是无所顾忌,可皇上此番特许万生进京赶考,礼部上下数月来为此筹备已久,若是以这样草草收场,天下人将如何看朝廷的笑话、看皇上的笑话?”
“疫病凶险,事到如今还提什么笑话不笑话!当今要紧的是疫病,若死了更多的人,乃至危及到皇上安危,便是十场春闱也挽救不了!”
底下开始吵起来。
魏绎愁眉不展,心绪如麻,抬眉看向了林荆璞。
几乎是默契,林荆璞也同时迎上了他的视线。
刹那之间,无须多言,他们在眼波两端已心领神会。
魏绎嘴角轻抿,呼出一口浊气,便发话道:“廷试暂时搁置几日,调集六路守城卫兵与礼部官员去协助御医所收治考生,不得耽误,缺什么、要什么,每日一律直报到朕的跟前,不必再发到前朝。”
“是。”
于是该忙的都去忙了,殿内只留了几个伺候的人。
空气中十分湿闷,衣服已被汗浸湿了,与皮肤黏在一块,林荆璞握着扇子扇冰块,冷风扑面,才觉得好些。
魏绎直接抓了一抔冰,捏碎了,揉化在林荆璞的手心里。
“这事来得太凑巧了。”魏绎盯着他细白的手,声音沉闷。
“是凑巧,”林荆璞说:“不过就算知道是有人算计的也无用,他们出的是硬招,你只得接,接不住也得接。”
上万考生的命一夜之间都悬在了一根线上,看似风平浪静的邺京,实则已经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