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曜习惯卯时起身,习武读书后用膳,随即去贺太后处走个过场,按理说此时应起了,只是再看一旁的贺熙华,竟比自己睡的还熟。
轩辕曜静静地看了会,缓缓蹙眉——他想象中贺熙华的睡颜或许如孩童一般纯良无害,或许忧思过重就连梦中都带着无限轻愁,或许偷得浮生一场欢梦、带着恬然笑意。可他万万没想到,贺熙华睡熟时神情竟是异样的冷肃,甚至比贺熙朝都要冷峻几分。
轩辕曜轻轻将他被子捻好,起身去静室读书。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书卷却是一页未翻——他如今满心满眼满脑都是贺熙华,可他也忽而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贺熙华。
他文弱,大病小灾不绝不断,可哪怕是被傅淼严刑拷打十余日,他都坚忍不屈。
他和柔,能退则退能让则让,看似一个笑面菩萨,可若有碍朝廷、有害百姓,他亦会化作怒目金刚,亦有雷霆手段。
他纯挚,用心为善与世无争,却也不乏城府不缺心计,能在贺党与皇帝之间周旋。
轩辕曜“啪”地一下将《群书治要》合上,拿了佩剑便去了中庭,一套内廷传下强身健体的秋水剑法练完,出了一身微汗的同时,头脑也渐渐清明。
他看不透贺熙华,贺熙华兴许也揣摩不透他。
云遮雾罩,扑朔迷离,可总有拨云见日,坦诚相照的那日。
轩辕曜简单沐浴、换上朝服,再度回到寝宫时,贺熙华已然起身洗漱过,只着中衣,极其无措地对着昨日穿来的常服发愣。
“朕已让人去取你的朝服了,用完早膳恐怕就到了,”轩辕曜见他面露惊恐之色,“朕让周叔去的,并未惊动府上,你且放心。”
贺熙华这才放下心来,披上外衫坐到案旁,一旁的宫人已在几案上摆上早膳。
还是孙熊之时,贺熙华便发觉轩辕曜在吃食上有些与众不同,比起禽肉,更喜鱼虾及果蔬,还有些嗜甜如命。哪怕回到帝京重新吃上了御膳,也不改本色——银丝面,芙蓉茶香酥,香油菠菱菜,一面一点心一小菜,怕是长安稍微阔绰些的富户也比天子要奢靡些。
贺熙华虽昳丽白皙,却是个十足十的北方汉子,加上又出身军中世家,吃的很是粗犷,哪怕就是在泗州这般的鱼米之乡,为图快捷,五顿有三顿都是胡饼牛肉。如今见了面前精致小巧的三小盘,不由得笑了笑,真心实意道:“陛下俭素如此,实乃万民之福。”
轩辕曜摇了摇头,苦笑,“你是不知,一开始朕想让御膳房按朕的心意做几道小菜有多不易。就如这银丝面,朕要的不过是清水细面加上几滴香油,可他们呢,头次端上来时,汤是用竹鱼配上猪骨熬成高汤,油则用的是乌骨鸡熬出来的鸡油,光是这碗面,恐怕就得一两银子,够穷苦农户过活一年。”
贺熙华笑出声来,“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