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城蹙着眉头,带着颤音呼出一口气,只睁开一只眼,带着些战后疲惫的倦意吩咐道:“……疼得厉害,但你不可声张,洗去本王这一身血污,再把本王扶起来。”
好家伙,是个要脸不要命的狠人。
这个时候再嘱咐什么伤口不可沾水可就成了屁话,泡都泡了,可不只得把他捞出来了。
姜炎青把浴巾披在萧北城肩头,才扶着他慢慢起身。那人一直咬牙不肯透出呻-吟,想来是怕人担心,也怕人看他的笑话。
看到他腰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姜炎青不免感同身受,疼的龇牙咧嘴。
“王爷,就这伤,您是怎么忍的?”
“方才回到驿馆,本王有一瞬觉着头昏,靠在门边歇息片刻,回神时已经多了道伤口……驿馆的人靠不住,须得尽快了结此案,以免夜长梦多。”
光天化日就敢偷袭缙王,这得是怎样一群亡命徒啊?
知道就算劝他立即回京也是白搭,姜炎青索性省了口舌,操起针线专心给他缝合伤口。
自从到了江陵,他一直刻意避着与萧北城单独相处,怕的就是他突然提起君子游诈死一事,自己根本无从招架。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萧北城吸烟忍着疼,为分散注意,状似不经意间提起:“子游的病,如何了。”
姜炎青知道,他这就是拐着弯的提起当年的事,颇觉无奈,叹了口气答道:“全靠药吊着性命,从未痊愈。”
“也便是说……”
“当年在宿云观中,只是在下用了些手段,让他呈现出假死的状态,实则他的病与病状,都是真的。”
小黑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缝钻了进来,一步跳上床沿,凑到萧北城的伤口附近闻了又闻。
姜炎青嫌它碍事,便摆着手想将它赶到别处,猫儿闹了脾气,炸起毛来伸出爪子便在他手背留下了四道血痕,犯了错后又一步跳到萧北城怀里,碧色的眼眸隔着那人的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大夫,令后者倍感无奈。
“猫仗人势……”
“当时本王就觉着不大对劲,只是经不起刺激,一时没想到当年母亲病逝前的两三个月就已经卧床不起了,笔杆子都握不动,话也说不出口,到最后都没有遗言。本王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咽气的,当时她便处在昏迷中,根本意识全无,与他临终前的反应没有半点相似。”
“所以王爷早就怀疑先生是假死了吗?”
萧北城摇摇头,“于情是亲眼看着他走的,最后只化成一 灰了,本王一直以为这是做不了假的。”
“不,柳管家并没有看到火焚遗体那一幕。他不忍目睹故人离去,全程都是靠在在下肩头的。而沈祠这小子迷信的很,那时也很害怕,就躲在江少卿身后,看也不敢看一眼,只有最后瞥见了剩下的一团草木灰。”
“原来如此,人的骨头是无法被火焚成灰的,所有火葬都是将骨骼烧脆后用铁锤生生砸成碎末的。你选了个心软的跟胆小的前去见证,就是这个目的吗。”
萧北城吐出口中的烟雾,缓缓转过头来,直视着有些心虚的姜炎青,后者耸肩一笑,“在下顶多算是个帮凶,王爷要怪还是得怪您家那位啊,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那人冷哼一声,待处理好伤口,沈祠那边也做完了事,送了卷干净的绷带进来,还有一套鸦青色的新衣,伺候人换上了,小声通报一句:“王爷,闻大人在外边跪着呢。”
“他?闲的没事做了?”
“这不是王爷在江陵遇险,他心里过意不去,来负荆请罪了嘛……”
“好一个负荆请罪啊,走吧,出去瞧瞧。”
要不姜炎青怎佩服萧北城是个狠人,伤成那样能到处乱跑不说,还能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寻常人都是做不到的,也是半个神仙了。
闻楚看着这位缙王没挂彩,心安了大半,先是承认了自己监管不力,卫护不周到的两大重罪,扬手就要自己掌嘴给王爷泄恨了。
但凡稍微有点人情味的人知道遇险这事跟江陵府衙是八杆子打不着,都会劝人停手从长计议。可萧北城却是与人不同,眼看着闻楚的巴掌都要落到脸上了也没喊停,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后者也是惜命,自己停了手,委屈巴巴的望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