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市集,商贾云集,宝物遍地。”
“红珠坊美人如花,朱雀大街上草台班子演西京戏,吞刀吐火,鱼龙变化。”
双鲤把遮着小脸的兜帽向后一拉,两眼亮晶晶:“老月你想通了?”
“当然……没有,我只是跟你细数一遍,这些一个别惦记。”公羊月凑过去规劝,“你想想,你这个人一见着好东西就走不动路,一走不动路就得花钱,一花钱你可还去得了帝师阁?咱们最近可是做了一笔赔本买卖……”
“我不听……”连着了几次钱的道,双鲤不再吃这一套,从断木上头跳下,一头扎进林子里。晁晨看公羊月闲靠在枝干上,没有丁点要追的打算,从篝火里顺了一根燃火的木柴,往山中去。
就着火光,乔岷一边拭剑,一边问:“不关心一下?”
“那家伙不是去了吗?开导教化可是老本行。”月夜下,公羊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再说了,死丫头若是那么容易生气,早就被我给气死了。”
乔岷收剑,跌坐练功:“一个剑客,不该心有牵挂。”
牵挂?
公羊月往山里去,嘴上却改口:“真是个受气包才好,最好哪天受不住,能给气去一户好人家。”
四月蝉未生,除了夜鸟别枝,风声入梦,再无杂音。公羊月在山上转了两圈,找了块夹石花甸练剑,一盏茶后,身后高处不足一丈长的小石桥头多了个人。
双鲤散开头发,坐在流萤中踢了踢腿:“去长安多好,能换好看的新衣裳……我又不会女工,补不来。”
剑客出剑的手一顿,斩落一枝杏花。
乔装离开燕境后,公羊月便换下了红衣,但没舍得扔,找双鲤要了块巾子,打了个包袱带在身边。
一件红衣,有什么值价,只要有钱,哪儿不能买?
双鲤偷偷翻来看过,衣服很旧,裳上绣了一支雀翎,朱红已退,没有眼瞧起来那么鲜亮,最重要的是,袖子拉了条口子,像是被极为细薄的小刀割裂,不知是不是在晋阳与人打斗所致。
她其实已留意许久,这件衣裳公羊月很爱穿,虽不是月月日日非此不可,但就那江湖上广传的“红衣银剑”印象,足可见真爱。
许是亲人留赠?
长安那般繁茂的城池,必然能人荟萃,定是能寻到妙手裁缝,届时她便可将包袱偷出来,再悄悄补回原样。
公羊月手持落花,飞上石桥,默然立在一旁。过了许久,他才用剑挑住双鲤兜帽上的流苏,扣在脑门子上。
双鲤正要咋呼,便觉着一双手落在头顶,隔着兜帽温柔地替她擦了擦湿润的头发:“不会就不会吧,毕竟这么蠢,怎么做得来精细活。”
“老月!”
“晁晨呢?”
“晁哥哥说长安附近水泽广被,山中常有水泉热汤,给我寻了一处,指不定眼下他也在沐浴。”打个岔,双鲤转头就把要说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
公羊月故意拖长语调:“晁哥哥……”
“你没发现他对我和十七都很好吗,看我头发浆成一团,好心给我指泉,“双鲤瞬间来了劲儿,哈哈大笑,“气死你!”
见她笑了,公羊月无奈摇头,抱着剑往热汤泉的方向去,只留下一句“湿发不许睡”。
静月下,晁晨果真在热汤泉中沐浴。
出来这么些日子,风尘仆仆又翻山越岭,别说双鲤一个女孩子受不了,便是他这般爱干净的人,也觉得浑身难受,也便只有自幼受到极为严苛的训练而耐力极强的乔岷,和常年奔走在江湖血雨腥风之下的公羊月全不在意。
泡过热澡,晁晨游到岸边摸衣裳,手刚伸出去,便觉吃痛,缩回来一瞧,手背光洁什么伤口都没有。他心里觉得古怪,凝目细视,仍没瞧清,只以为是山里的小动物,便等了等,再度伸手。
然而,那种刺痛再现。
“莫不是有蛇?”晁晨喃喃自语,这次学乖了,只并了两指向外探,夹住长袖往上抛。长衣腾起,宛如一道幕布隔绝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