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羊月啧啧两声:“那倒是可惜了你这好皮囊,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变成个娘娘腔的样子……”
晁晨黑着脸,学他方才的语气:“你不要再说。子曰:食不言,寝不语。”
“我偏要。”公羊月反倒来劲。
晁晨余光瞥去一眼,不动声色续上先前的话头:“只那一次?”
“嗯,”公羊月打了个呵欠,“离开剑谷之前去过的地方甚少,多是这五年间游历。”
“是去游山玩水?”话问得细了些,晁晨咳嗽,追了一句,“听说东湖银鱼鲜嫩,白鹭烟霞绝美。”
“不是。”
公羊月慵懒的嗓音忽然变得冷硬,气氛迅速低沉下来。
晁晨意会,颤声问:“你在那里动过手?”
“嗯。”
“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听你的语气,好像来者不善。”
公羊月猝然毒发,困意上头,翻了个身,含含糊糊答他的话:“一个,使刀的人。”
晁晨惊坐起,心急追问:“什么样的刀?长?短?宽?窄?”话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后怕,怕被瞧出底细,但公羊月什么都没说,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数九的冬月,晁晨坐在雪地上,茫然看着两山夹壁中无星的夜空。当火舌被落雪慢慢埋住后,他只觉从头到脚如冻冰窟,可却连搓手哈气的力气也被抽去,同样的五年,对这个张扬的剑客来说,是不羁的游历,但对自己来说,却是浑噩的漂泊。
就在这一刹那,他盼望公羊月说出答案,又生出异样的害怕,怕他当真开口。
晁晨把伞推到靠外临风的一侧,自己扶着岩壁起身,许是跪坐久了双膝麻痹,战战兢兢两次都差点脚滑扑人身上,好容易稳住,脚背忽又一痛,垂眸看去,原是公羊月侧翻时手脚甩了过来。
地上的人双眉紧蹙,眼珠乱转,想是梦中所见亦不安,似要醒转。
脑子极乱,晁晨下意识抄起手边的东西,看人未起,最后轻轻放下,叹了口气,用手去靠他额头,下意识想化开眉心那一点愁云。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举措的不妥,懊丧上头,又拂袖跨了出去。
在雪地上来回走了两圈,晁晨心怀不忍调头,抓了把雪胡乱抹在公羊月头上。
寒意刺骨,公羊月的皱眉似乎更深,晁晨忙又用衣袖扫净,抓着手里的雪狠狠砸在地上,改为用火石点那柴篝。但雪不停,干柴也给润湿,点不着,他只得撕下一绺布条缠在掌间,手捧细雪暖化成水,再拧干,敷在公羊月额头上,而后,又将自己的衣服脱给他裹身,自己揭下红衣披上,坐在隘口守夜。
清晨雪停,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融融。
晁晨被鸟鸣声吵醒,睁眼头一件事,便是起身朝外探看,待透过树隙瞧见盘腿打坐的玄之后,放下心来。只是这气还没顺匀,余光扫到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吓得一个激灵。
“好渴,好饿……”
晁晨回头定睛一瞧,公羊月不知何时坐起身,睡眼惺忪,眼中无神,再听那话,他不由一瘪嘴:“公羊月,我又不是你老妈子。”
可说着说着,他又走过去,把柴火从雪地里扒拉出,捡起地上的锅,敲碎残冰倒出去,捧了两捧雪装入,尝试生火。等办完一切,看公羊月还在那扮木头,跟昨晚眼生幻觉时一样,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晁晨又捡起地上的帕子,用雪水洗过,递给他擦脸。
手伸出去,转念一想,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如果昨晚不是打胡乱说,他真的去过庐江,真的动过手,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自己……
晁晨抽手走。
另一双手抢了先,不仅拿了帕子,还握住了他冻得红透紫的手:“好冰。”公羊月微笑,源源不断的热流从晁晨指尖涌入。
这是内力?
晁晨傻眼,挣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动,公羊月依旧呆滞,没有反应。
或许,趁他迷糊,还能抓紧问问昨晚没答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