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夏侯真还跟蒙在鼓里似的。
“我是说,这些个人有问题,”公羊月也不同他废话,手拟作刀一拉,“必须斩草除根,不然恐留祸患。”
“阿月,你说笑吧?”夏侯真被他眼神唬了一跳,紧张兮兮道,“你现在才比较像祸患,我是说,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改邪归正,弃恶从善都是好事,为什么不能给个机会?就像当初的你……”
公羊月脸色大变。
自知失言,夏侯真一抿嘴巴,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公羊月也知他无心,心有置气,不自觉脱口:“你把我和他们比?好,反正今日我话撂这儿,这些人不能留!”
看人如此强硬,夏侯真知道他臭脾气,硬得不行只能来软的,与他好好说:“所谓铁证如山,总不能一两句话断人生死,总得有个道理,如果你不能说服我,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不论怎样,我还是你师兄。”
“不能这么定!”
那时的公羊月行事还不够老练,夏侯真一不信他,便也有些沉不住气,与之呛道:“人不可貌相,但凡有心,一张嘴更是可以说出个花样。从前我在云中郡,遇到过装扮成农人的骗子,专门趁国破遭难,骗从城里头逃出来的那些慌不择路的贵人。而且这种兵痞,真急了眼,什么事干不出来?还有……”
若不是亲眼所见,公羊月亦不会信。
夏侯真听过后却只笑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说了那是云中,两国战时,大难前只讲生死不讲道义的人确实存在,但花费大力气,千里迢迢跑一处地方去行骗的,我还从没见过。”到此顿了顿,又说与他换位思考,“你想想,你受到构陷和辱骂时,也心愿平反,那为何不能给他人一条生路?”
“是我不给人生路?能一样吗?”公羊月震怒拂袖,冷冷道。
“为什么不一样?”夏侯却觉得无差。
公羊月怒极反笑:“好,即便不是,他们也是秦国人,你难道忘了当年秦军是如何屠戮蜀中?”
夏侯真道:“可苻秦已灭,都是人,生于世间多有不由己时,且人家也说有心悔过,只是苦于无机会,未必不可以给条生路。何况我并非愚善,也已给过教训,又如何不能一视同仁?”
“你是不是觉得,揍他们一下,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公羊月已顾不得许多,回头指着那群跪倒在地,还掩袖涕零的家伙,当面将声量拔高,“东郭先生与中山狼的故事你听过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我没说过!找死的人,拦着也没用!”
看他愤而走,夏侯真追过去:“阿月!”
公羊月脚步果真一停,心中怀喜,可转过来时却又面若寒霜:“夏侯,我有一个问题,当初在谷中,你那些所作所为,是不是也只因为一视同仁?”
“是……我从前不就说过,帮助每个同门,是作为师兄的责任,有什么不……”
闻言,公羊月什么也没说,头也没回而去。他是个俗人,觉得夏侯真待自个好,该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大道、大爱、兼容天下,可如今,更直白的话不必再问出口,那双慈悲的眼睛,已足够说明一切。何况以他的性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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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太元十五年(390)
第093章
看公羊月走了, 那些兵痞挤上来,左一句夏侯少侠,右一句夏侯少侠地劝, 指着皇天后土发誓, 教他莫与同门生气, 闯江湖有防人之心是常事,既是不信, 他们就用行动证明便可, 说这几日定要多做几件好事积德。
夏侯真身心疲惫,默然点头。
那头头佯装迟疑, 又再添了把柴, 加了把火:“我看那位少侠似有不满,若是为难, 我们还是离开此地便好, 当年在秦国被充兵役, 虽非本愿,但终究害了同袍, 就当而今是报应轮回。”
“说的哪里话, 只要以后同心戮力便可, 谁生来不犯错, 何况也是世道维艰,”夏侯真摇头, 叹道, “至于他,他只是脾气坏点, 心还是好的。”
等夏侯真也离开,这几人立刻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其中一个小弟回头问:“苗大哥,那件事我们还做不做?”
“做,怎么不做?送上门的好事,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开口的叫苗定武,也就是那夜公羊月破庙所见醉酒之人,比起同行要虚长几岁,眉骨高,五官松,略大气,一张瘪嘴常年抿着阴冷笑。他按扶着那小弟的后颈窝起身,掸去膝上尘埃,望着那抹出尘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露出不屑:“等我们进了绵竹城,好好干一票大的,等劫到钱,天南地北这么一走,就是他剑谷,也休想找到咱们!”
“可是那两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