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落在原地的萦怀朝他背影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第140章
过了弯月似的落珠瀑布, 趟过草泽地,不出一个时辰,公羊月一行便到达山谷腹地。站在粗壮的巨树根茎上远眺, 只见五彩斑斓的鲜花丛簇拥着一座小屋, 而屋子周围则被光雾交织的树林环抱, 清幽而静谧。
柴笑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妍娘”,回声久荡不绝, 一位缠着防风头巾, 手掌大勺,大腹便便的妇人从屋中钻了出来, 冲着声来的方向, 使劲挥舞大臂。
“妍娘!”
先前还满嘴粗话,喊打喊杀的汉子, 这会跟个年轻十岁的大小伙一般, 欢欢喜喜跑过去, 把腰间挂着的菜刀随手扔下,展臂将心爱的女子抱了个满怀。公羊月领着人从后走来, “嘶嘶”直抽冷气, 像是后槽牙都给酸倒。
柴笑比了个逊色的手势, 笑骂道:“活该你没人疼!”
妍娘不会说话, 只能慌慌张张把柴笑的手臂拦下,偏巧那勺上沾了热油, 挥动时正好溅到柴笑眼睛里。柴笑“哎哟”一声, 挥袖抹去,可愈抹愈是一团糟, 妍娘只得掉头给他打水,但转身时又闻到灶膛里传来焦味, 忙又扎进庖屋。
“你这乌鸦嘴,遭报应了吧!”公羊月心情大好,鉴于先前几回借他吉言没借着,如今他唱反,保不准是好事一桩。
想到这儿,公羊月转头悄悄瞥了一眼晁晨。
熄了火,端上菜,疲累的五人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围坐一桌,总算能好好歇上一脚。柴笑人粗心细,在计划逃跑时,便做足了准备,堂屋后头的小木仓中,堆了少说大半年的吃食,再加上山中野味,大可不必发愁。
只是这独屋不成院,就这么小小一座,不算正厅,统共三间房,双鲤和妍娘铁定同屋,剩下四个男人则二二分。
柴笑在一旁抠脚,等着他们自愿。
这种时候越客气越吃亏,公羊月向来秉承“该出手即出手”的原则,于是伸手一点:“我跟晁晨一间。”
晁晨悚然一惊,拼命向崔叹凤“求救”。
鉴于公羊月的“恐吓”,崔叹凤笑着,无奈摇头。
几人目光来来回回,当下就数妍娘最是迷惑不解,不知他们为何角力,再看柴笑那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因而有些置气,忙过去推了一把。她家男人是个什么德行她还算清楚,再看那几个公子,都是风姿翩然,只当是不肯同居。
柴笑紧闭双目,还想假装瞌睡,垂死挣扎一番,奈何妍娘没上当,又推了一把,叫他放话,人这才趿着鞋,单脚蹦跳过去,往崔叹凤肩上一捞:“洞庭的神医是吧,好说,你睡榻,我粗人一个,地上随便躺躺,嘿嘿,不求别的,来两副安胎药。”
崔叹凤趁势溜走:“给你保到足月生产!”
公羊月目送两人远处,诡计得逞,喜不自胜,脸上不经意浮着笑,伸手在晁晨肩上拍了拍:“晚上见。”
说完,他哼着小调,起身离开。
晁晨跪坐在食案前,唉声叹气,双鲤安慰他:“老月又不是洪水猛兽,想想你刚来那会,他都没对你怎样,眼下亦不会如何?噢!怎么着,难不成你得罪他了?我就说,离开云中后,你们俩就古里古怪的……”
“比得罪更可怕!”
“嚯 ”双鲤张嘴抽气,想接话,可没接上,“所以,比得罪更可怕的是什么?”
晁晨什么也没说,也跟着跑了出去。
饭后,柴笑同妍娘坐在横倒的木桩子上,拿着枝条,识字写字。妍娘少时家富,学过汉字诗文,后家道中落,战乱中给掳掠到北方,受惊后不再开口说话,夫妻二人交谈多是手势比划,想深入探讨,却是艰难。
柴笑发誓好好学字。
但他生来好动,屁股一沾地,就爱乱扭动,字没学两个,人已经起身落座个二三五回,且是学一忘一。
妍娘恨铁不成钢,气得把树枝向前一甩。
晁晨散心归来,那枝条就落在他脚边,被踩住一头。他垂眸瞧看,挪开鞋底,顺手去捡,柴笑看婆娘脸色,为了挣个面子和表现,赶忙是一个猛子蹿过去:“俺来俺来!”硬生生从晁晨手中抢去,转头去哄人。
没想到这大老粗,竟还是个妻管严。
晁晨小站片刻,妍娘瞧他没走,顿首微笑,见其文人气质,以眼神示意,还想邀他过来教字。柴笑敏锐察觉两人的目光交错,忙身子一扭,从中把两人隔断,有话就说,那叫个口没遮拦:“俺这儿可没啥看的,看你家公羊月去!”
在柴笑眼里,公羊月一拖三,本就像个大家长带着三愣头青,可不就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