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冠剑行 姬诺 2626 字 5个月前

公羊月闻之,哼出一声冷笑:“你们若在其举兵时响应,荣华富贵当是不愁,可惜商人本贪,还想索要更多。”

晁晨瞪大眼,也就他畅所欲言,什么都敢直说。

钱胤洲反倒摆摆手,不慎介意,有时他并不像个真正的商人,缺了一分魄力,少了一分不择手段的狠劲:“世人都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东海王是臣,在苻生旨意未达前,他不能弑君,否则就不是自保,而是篡位。”

晁晨叹息:“苻坚想当明君,自然不能让人诟病。”

沈爰托着下巴,目光在几人间来去,偶尔偷偷掰下一块酥饼,迅速含在嘴中咀嚼,吃得那是斯斯文文,待晁晨说话时,她会听得格外仔细,连微微鼓动的腮帮也停住,生怕惊扰旁人。

钱胤洲随即感叹:“作为一方霸主,他切实给了钱氏十几年的繁华,奈何胃口撑大便收不回去,而苻坚本人又要作为有作为,要野心有野心,想气吞华北,一统九州。于是,秣马厉兵,养精蓄锐的他需要钱财,而那时的钱,都攥在长安公府,或者说整个钱氏的手上。”

沈爰小声嘟囔:“民什么时候可与官斗嘞?”

“苻坚固然可以动用兵力,但那样,真相也会昭告天下,名正言顺对他来说太重要,甚而登基后的数年中,坚持推行儒学汉制,心系于正朔之论。”钱胤洲看了那文弱的姑娘一眼,为她答疑,“所以,他引江湖势力入长安,借贼人之说,既成功剪除钱氏羽翼,又撇了个干净,嫁祸他人。“

沈爰虽然知晓了个中缘由,但却又为别的迷惑起来,她不明白,眼前之人不也是钱氏之后,为何家族遭祸,还能如此平白轻松地说出来。

钱胤洲重重吐出一口气:“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父亲死了,二哥失踪,三哥也死了,书信连带商路机要,全都重见天日。”

公羊月拱手:“阁下真是幸运。”

钱胤洲却摇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得高人指点,侥幸而已。说起来我也是受益者,所以对我来说,不论是争斗不休的大哥二哥,还是偏心眼的老父亲,即便曾经算不上欢喜,但多年已过,是再无恩怨再无仇。”

十几年,足够一个人把麾下的权力吃透,即便还有旁嗣在世,又能起得了什么大风大浪,成大事者,并不会为这等威胁而恐惧。

公羊月这才放心,道出实情,将流浪雀儿山的双鲤和那蛇腹宝珠的一事简略说明。

钱胤洲恍然他说了这么多的顾忌与目的,于是开口,问他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可立下字据,让其回归族谱,我们生意人,可以不要脸面,可以放下身段,但不会不讲信义。”

公羊月指节在食案上叩了叩,似在琢磨盘算。

钱胤洲又道:“对小兄弟这般的江湖人而言,交易要好过空口许诺,我如果直接答应,你反而不会信我,白纸黑字,那我们就当生意来做。”

“你需我做甚么?”

“合适的时机,自会有人相告,”想他顾虑,钱胤洲又补充道,“不难,举手之劳,且约定只在你我之间,不涉及旁人。”

公羊月爽快地应诺下来,能安排好双鲤的去处和后半生的安稳,也算了却他多年夙愿,往后不论是应对“破军”还是继续探索“开阳”,也少了一大后顾之忧。

再看了看那和着金器油腻腻的早饭,公羊月实在没有胃口,叫上晁晨两人,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一直避在暗处的张甲走出来问:“您真的相信他的话,关于那位流落在外的‘钱家’小姐。”

“不信,他说的是假话。”

钱胤洲把剩下半个香椿饼塞进嘴里,拿巾子擦了擦手,语气平平淡淡。

张甲很是惊讶。

钱胤洲解释:“二哥根本没有子嗣,就算有,也早给六叔杀掉了。”他顿了顿,似乎是干饼子噎着喉咙,赶紧提起水壶,就是猛一大口。待积压的食物滑到胃里,他才掩袖打了个饱嗝,续道,“我没骗他,我确实不喜亦不恨他们,但这不代表当年遭父亲夺位追杀的六叔不恨。”

那位钱六爷张甲亦有耳闻,听说年少极有做生意的天赋,可惜在河西走廊遭遇流沙和截杀,辗转流落南方,靠战争财发家后,又重回长安搅弄风云。

不过钱百器倒台后,六爷却没有继“不动尊”之位,只在幕后周旋。

后来六爷不知怎地,也忽然失势,担子就落在了钱家这位四公子的身上,他成为“张甲”入钱府的时候,钱胤洲已将商道系数掌控。

钱胤洲对着他和和气气笑了一声:“他说我幸运,其实不无道理,我得幸在曾遇贵人,不是我福泽广大,火海逃生,也不是六叔心善,留我一命,是当初的他,选择了我,即便一开始,只是做一个傀儡。”

张甲不便再问,当耳边风听过后,另起话头:“您想让他做甚么?”

钱胤洲不答,而是稍稍抬手:“去,把我的图册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