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非后退一步,难得认真起来,他敢如此嚣张是因为知道这正玄山除了王升儒,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他对于这江湖太熟了,天下十大,武林正派魔道中人,谁的缺点是什么,谁擅长的功夫是什么,他都如数家珍,就连徐云骞这种小辈他都一清二楚。但他不知道文渊阁关着的怪物,殷凤梧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假如她出现了,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柳道非跟殷凤梧交手,问:“你是谁?”
殷凤梧冷笑一声:“是你姑奶奶。”
柳道非前两招还保留余地,想试试殷凤梧修的是哪派功夫,可一无所获,殷凤梧的路数不属于任何一派。直到殷凤梧一掌拍到他左肩,柳道非才不得不认真起来,殷凤梧不懂得试探更不懂得留情,若柳道非不认真,殷凤梧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柳道非唯一的感觉就是邪门儿,殷凤梧是一个被文渊阁养出的怪物,她出生在文渊阁,自小与天底下最精妙的武林秘籍作伴。天底下的功夫没有她不知道的,但天底下的功夫也没有她能瞧得上眼的。她没有玩伴也没有师父,唯一能称得上是她玩伴的是一只猫和一只白鹤,勉强再算的话,能算上一个登文渊阁三楼的徐云骞。
柳道非后退十步,感觉自己嘴里一股甜腥,道:“承让。”
柳道非这时候还拿捏架势,殷凤梧笑了笑,但她实在不擅长笑,因此那笑不伦不类的,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你比徐云骞那小子好玩多了啊。”
徐云骞只能在殷凤梧手下走九招,但柳道非能跟她打上百招。
柳道非咬了咬牙,他在殷凤梧心里竟然只是个玩物而已?
殷凤梧的功夫跟王升儒相比绝对不差,或者两人可能难分胜负,柳道非是个刺客,不是个义士,碰到难啃的骨头绝不上去硬碰硬。
柳道非想放过殷凤梧,但殷凤梧没想放过柳道非,柳道非右肩被死死扣住,像是有一只鹰爪镶嵌在自己身体里,殷凤梧笑得阴测测的,“我还没玩完,你跑什么跑?”
柳道非反扭殷凤梧的胳膊,错身一闪,殷凤梧还想施力,但柳道非的胳膊像是个泥鳅,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软绵绵的,片刻已经脱手。
殷凤梧追击,掌风带着刀刃一样,一出掌连树叶都在震动,殷凤梧出的是拳脚功夫,柳道非也以拳脚功夫回击,殷凤梧已经看到他出的招式,想去捉才发现是虚晃一招,柳道非全是花招竟然没有一招是真的,殷凤梧不满:“你这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
她话音刚落,柳道非的手掌跟翻了花一样,直直拍在了殷凤梧腹部,她只感觉一股寒气透顶,再去回击发现柳道非已经退后,人落在远处的枝干上,“咱俩扯平了。”
殷凤梧腹部受伤,怒骂:“扯你奶奶的平!”
其实真要硬碰硬谁输谁赢没准,殷凤梧武功可能比柳道非高,但心眼一定没有柳道非多,他听到远处传来了动静,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往这边赶了,对殷凤梧一欠身,彬彬有礼道:“敢问姑娘师承哪门哪派?”
殷凤梧不愧是能跟徐云骞处到一起的,脾气一脉相承的差,道:“凭什么告诉你?”
柳道非吃了个闭门羹,依然保持着风度,“你坏了我的生意,我会来取姑娘的命。”这是他承运书斋的规矩,谁坏了他的生意,谁来偿命。
殷凤梧冷哼一声,既不知道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柳道非是谁,也不知道所谓承运书斋的规矩,明显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
柳道非作揖:“这位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殷凤梧没再追,她真的没下过正玄山,小时候还有兴趣出来玩玩,在山上逛一逛,过了十五六岁就觉得这山上的道士无聊透顶极了,躲在文渊阁不肯出门,算起来也有十年没出来过了,要不是被徐云骞骂了,她这辈子都想在文渊阁坐着逗猫。
徐云骞和顾羿背靠着喘气,伤势一个比一个重,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儿去,看到殷凤梧的目光亮了亮,一点都不怕,真要说,那目光里含着的是喜欢和欣赏,殷凤梧笑了下,很少有人这么看她。
殷凤梧打量着这对难兄难弟,殷凤梧和徐云骞五六年的交情了,总会卖点面子,至于旁边这位,殷凤梧定睛瞧了瞧,发现她还真的认识,这不是那天来闯文渊阁的小贼吗?殷凤梧阴阳怪气的,道:“呦,你俩小崽子认识啊?”
殷凤梧耳根子一动,好像听到了谁来了,面露不快,“我走了,可不想碰到那王八蛋。”
顾羿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她说的王八蛋是谁,再一转身,只看到长老、道童、守阁奴全来了,正围着他们看。
柳道非上正玄山的消息没有声张,其他九大峰的长老合力把这件事压下来,道童尸体送到了刑司堂,百里玉峰还来看了一眼顾羿和徐云骞,因为殷凤梧没有指认顾羿,这下子彻底洗清了顾羿的嫌疑。
因为这次刺杀,长老们对顾羿的态度变了,有两个长老想放顾羿下山,说是迟早要给正玄山带来祸事。剩下的长老没有说话,只等王升儒出关,他没出关,谁也不敢把他的徒弟给流放了,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徐云骞和顾羿被送进了医庐,那儿有个很不着调的大夫沈书书,医术高明但是个话唠,缝人就念念叨叨的。
徐云骞被他烦得差点下山,死也不想在他这破医庐里待着。师兄弟的床铺就在隔壁,一天灌三碗药,顾羿还算配合,徐云骞一想到沈书书那么邋遢,掉地上的草药洗也不洗就直接煎了就难受,差点把屋顶给掀了,可惜他躺在床上跟半瘫没什么区别,不然这医庐一天要被掀八回。
“吃药吃药。”沈书书端着两碗药来,徐云骞半死不活的,一点都不想看他。
“我说小徐,你这就不对了,你不吃药好不了,你好不了,我又不能放你出去,你这不耽误事儿吗?还是你想在我这儿住到过年啊?”沈书书念念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似得,徐云骞不搭话他都能继续说下去:“真要过年也行,不是我吹,我做饭还挺好吃的,就是得交钱。”
徐云骞耐着性子,压抑着脾气,用这辈子最好的修养给他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