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直到傍晚快日落,孟归宁终于不再兜圈子,引着徐云骞进花厅。这阵仗比徐云骞想得大,不光老楼主,连他的孩子也来了,除了孟归雨,还有出门在外远游的孟归云,嫁出去的两位小 姐,剩下的八个孩子加上一 个养子竟然都 等着见徐云骞。
年先生悄声打趣了一 句:“百灵楼是打算跟你结亲啊?”
老楼主孟令望已经五十多岁,跟年先生的岁数差不多,长相平平,有些富态,他看着不像一 个江湖人,更像是一 个生意人,久居高位,手握天 下消息,自然而然生出一 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徐云骞一 直不敢小 看孟令望,这人利欲熏心,还有疑心病,谁也不信,所有事在他眼里都 是交易。孟令望有一 句常挂在嘴边的话:消息是能 杀人的。
消息不同于刀剑,杀人于无形之间,孟令望到底用消息做了多少孽,没 有人知道。
孟令望见到徐云骞似乎很高兴,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贤侄来了?好多年没 见,有十几年了吧,上次徐莽来百灵楼还是为了你娘和你,我 要是不敢给消息,他差点把我 百灵楼踏平。”
孟令望步伐稳健,说话有力,完全看不出是重病。
孟令望说话是客客气气带着打趣,徐云骞不想回忆往事,只同孟令望问 好。
孟令望请他落座,问 :“家 里怎么样?”
徐云骞:“一 切安好。”
孟令望深知徐云骞家 里简单,不像他家 一 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道:“好好好,安好就好。”
孟令望似乎像是想到什 么,突然长叹一 声:“我 家 九个儿子加起来都 比不上徐公子啊。”
徐云骞跟他寒暄,目光却落在旁边一 个坐轮椅的少年身上,老楼主察觉到徐云骞的目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我 第 十三个孩子,孟夺峰。”
这人跟他的名字毫不相关,锋芒不露,甚至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孟夺峰坐在一 把木制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 本书,因为常年不晒太阳,脸上显出一 种病态的苍白,宛如宣纸,轻轻一 戳就碎了。孟夺峰看上去可 能 都 不到十八岁,五官生的很精致,是少年人那种纯粹的漂亮,可 那种漂亮看着又很脆弱,嘴角一 直挂着淡淡的笑,眼睛里没 有笑意,像是一 个被人捏出来的陶瓷娃娃。
孟令望的手拍在孟夺峰肩膀上时,对方下意识瑟缩了一 下,好像一 只受惊的兔子,似乎有点怕老楼主。
徐云骞一 挑眉,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孟归雨一 共给了他两条消息,老楼主重病,孟夺峰受宠。现在看来老楼主没 有重病,孟夺峰也不像是受宠养子该有的样子。什 么意思?
孟归雨阴他?
他有那个胆子?
登州城内客栈。
顾羿闲的实 在是无聊,道:“我 要小 解。”
孟归雨知道顾羿憋着坏水想跑,踹了个夜壶给他,道:“自己解决。”
夜壶从房间左侧滑到右侧,稳稳当当停在顾羿脚边,看样子腿脚功夫不错,顾羿道:“你不出去?”
孟归雨也闲得无聊,找老板要了一 副牌九,正自己跟自己推牌,头也没 抬道:“你师兄让我 寸步不离。”
顾羿眼睛眯了眯,听到这话后仔细看了看孟归雨,孟归雨每日酒葫芦不离身,应该是有些酒瘾,到现在竟然都 没 喝一 滴酒,反而一 直在跟顾羿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证明对于孟归雨来说,顾羿不能 出门是个命令。
徐云骞把他困住了。
这可 不是在玩什 么花样了,师兄到底想干什 么?
顾羿想明白这件事没 有声张,他靠在床边,一 脚踩着夜壶,唤他,“诶?聊会 儿天 呗。”
孟归雨兴致缺缺,问 :“聊什 么?”
顾羿一 挑眉,道:“都 当你嫂嫂了,那我 也得跟你推心置腹聊两句。”
孟归雨本来只是开玩笑,谁知道顾羿给人当嫂嫂还上瘾了,笑问 :“怎么聊?”
顾羿道:“就聊孟夺峰吧。”
提起孟夺峰,孟归雨脸色不大好,手中拨动牌九,“你想问 什 么?”
顾羿问 :“你跟他熟吗?你们 算是一 起长大的吧?”
孟归雨自己跟自己打牌,自己赢了自己,又自己输了自己,觉得没 意思,把牌九一 扔,想起了和孟夺峰的初遇,“我 小 时候都 不知道家 里有这么个人,有一 天 误闯百灵楼,看见百灵楼里关着一 个挺漂亮的小 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