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府中管家,吓得不敢动弹,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色厉内荏地说道:“官爷这是做什么?老爷因着义军的事情,只能困守此地,可从未有过半点不是。”
文乐轻笑,枪头却没收,说:“身为徐州太守,不管城中如何,强行封城,导致义军突起,此乃一罪;侥幸逃脱,对朝廷隐瞒不报,此乃二罪;固守自己一亩三分地,城中动静那么大,你家老爷却从未前来告知半点城中消息,此乃三罪。若你再不说你家老爷在哪儿,这数罪并罚,本将军便可当场斩杀他于这府宅之中,你可信?”
管家吓得腿都在发抖,直指那后院,说:“院子后头有、有一暗门。”
文乐收回枪头,一旁的思竹立刻带着人去往后院。
椅子搁在树荫底下,昨日徐州下了一场雨,文乐站久了膝弯处疼痛,便坐在那椅子上乘凉。
几人的动静由远及近,文乐恹恹地撑开了眼睛,看着思竹押着四五人到跟前来。
陈太守多年浸润在官场之中,大贪特贪,却从未有人弹劾过他,他便在此过着神仙日子。他身体极其肥胖,一身宽松衣服愣是撑得看不见衣服的花样。
哪怕是躲进暗门,陈太守也没忘了带着自己的妻子美妾。
五个女人模样各有千秋,柔柔地跪在地上,有的小家碧玉,有的温柔多情,若是寻常男子,怕是还得羡慕一番陈太守,竟这般好运,如此美艳的女子,都能尽得。
文乐眼睛都没往那莺莺燕燕上飘过一瞬,他犯了困,看着陈太守,说:“你可知罪。”
陈太守连忙跪下,脑子里的法子转了个遍,说道:“臣知罪。事情出得急,臣一时慌了头脑,家中妻妾孩童二十有一,臣实在是害怕这义军伤及妻儿,这才躲到了郊外来。”
文乐气笑了,拍了拍手,说:“陈太守说得好,妻儿属实重要。可城中百姓谁人无妻儿?连我,也是有妻在家的,不还是遵从皇上号令,前来这徐州镇压义军。陈太守是觉着,天底下,就您一家有妻儿?”
陈太守急得满头的汗,咽了口唾沫,说:“臣、臣......”
“别急,托辞慢慢想。”文乐招来思竹,说,“带到县衙牢房中去,好好看管。”
“是,少爷。”
回了徐州城,文乐带着面罩满街跑。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出入也是官兵在进进出出。
封城之后,苗远与众太医便日日夜夜泡在药房,不知道谁派来的十几个江湖术士,在徐州城外喊着文乐的名号,说是奉二皇子之命,前来助力。
文乐想起宜安公主,便让那些江湖术士去往药房,与那些大夫们自己折腾去。
已经死去的百姓皆烧毁尸体,留下骨灰。文乐考虑到徐州城中人人疲不堪言,不可再经受半点打击,便唤官兵做好记号,何人何地,殁于何时,也便以后百姓们掩埋亲人时,知道自己墓碑该如何书写。
街上难得的安静,偶尔能从宅院中听到半点咳嗽声。
文乐逛了一路,回到了太守府。如今他暂时住在这儿,也便于处理公事。这陈太守一被抓,很多事情都堆到了他的身上,不得不捡起事儿来一点点地做。
写公文写得文乐头都大了,他思来想去,抱着那堆书信走到了隔壁屋子。
靳允的爷爷到底是年纪大了,经过李运的一顿折腾,还是没熬过去,七日之后死于太守府。按着规矩,死者尸体都得经过焚烧。文乐念及靳允年纪尚幼,而他爷爷也不是感染瘟疫死去的,便叫来苗远瞧瞧,确定可以土葬后,便帮着靳允将他爷爷的尸身埋在了附近的山上。
文乐听思竹说,靳家以前也是徐州的大家,家中有一女子美貌动人,正是靳允的亲娘。可惜陈太守喜爱美色,瞧上了那美娇娘,不管人家早已嫁做人妇,便想方设法地折腾靳家。
靳家祖上三代都是文人,气骨十分刚毅,不为官不为臣,只教书育人。在这徐州城乃至陆洲城,都是十分有名气的。
陈太守计谋多端,多方运筹帷幄,将靳家毁了个干净。靳允因着年纪小,被自己爷爷连夜带出了府,去往庙中居住,不过两日,就听闻靳家那极其美艳的妻室自缢身亡的消息。
靳允的日子着实苦,却总能在苦中嘬出一丝甜味。
文乐带着信件推门便进,靳允正画画呢,连忙走过来,对文乐行礼,说:“少将军,上回劳您想方设法保爷爷尸身不毁,小子还未向您道谢。”
靳允不过十岁的年纪,瞧着十分瘦弱。文乐将他扶起,说:“可会批文?”
徐州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靳允这还是头回知道。文人总喜欢说一些大道理,真正的事情都藏在那些话中,文乐看得头疼,有了靳允的帮助,总算是事半功倍。
弄完最后一页,文乐靠在椅子上,喊道:“思竹,把这信送出去。另外,叫人布膳。”
靳允年纪小,却不爱吃荤腥,一桌子菜,只往那百合腰果上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