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怀有过隐秘的小心思,母亲是爱他的,她只是不习惯表达。
直到今天,他的母亲亲自戳破他所有的愿景,他的母亲恨他,诅咒他,从未爱过他。
宋娘子放开宋凌,转身去屋子里的梳妆台,打开妆奁从最深处拿出块玉佩,随后走到雕塑般的宋凌面前,将玉佩递给他,“你先生给你取字了吗?”
玉佩质地细腻,入手冰凉,一面刻着奇怪的图腾,另一面刻着个字,凌。
宋凌接过玉佩,他三魂六魄已经出窍,只剩下一魄本能的回应,“还没,先生说还没到取字的时候。”
“那我送你个字,独玉,记住了,你就是永远不配得到爱的独玉。”
先生还说过,字承载着亲友师长的祝福,和诚挚的期待,而他的字里是母亲的诅咒。
当天夜里宋凌坐在牛车里,身边尽是陌生的恭敬的仆人,他还没来得及同先生道别,就随着摇摇晃晃的的牛车驶向未知的远方。
他怀里放着母亲给的玉佩,他做了个梦,长大的宋凌高中状元,成了名副其实的君子,他驾着比坐着的牛车更加华贵的马车,回了梨花巷,邻居们夹道相迎,母亲站在家门口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宋娘子坐在厅里看向大门口牛车驶去的方向,厅里点着数盏昏暗的油灯,灯线接触空气劈啪作响。
她不知坐了多久,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白天,油灯全部熄灭,在一个深夜,她站起来。
一根白绫悬在梁上,一双绣花鞋悬在空中。
当夜,梨花巷里起了场大火,大火吞噬了精致的宅院,带走了年年结果的梨树,还有位不知姓名的外室。
作者有话说:
是伪骨科哟。
第2章 上京
上京朱雀街的罗家最近出了件丑事,闹得沸沸扬扬,前几天罗大人的夫人罗田氏提着剑带着刀单枪匹马把正在边江楼听曲的罗大人揍了个半死。
虽然事后罗大人一再否认,只说自己是走夜路不小心磕了脸,但那天在边江楼的可不止罗大人一家,这件事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朱雀街都知道了。不论是哪家的小厮和丫鬟都能说上两嘴罗大人被打的事,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整个上京都该知道了。
大人们听说了这件事无不掩面直呼悍妇,连带着也难得感念起自家夫人的好来,自家做的龌龊事不少,可也没哪家夫人说对丈夫动手的,和罗夫人比起来都算是宽宏大量了。不过这罗大人到底做了何事惹得夫人如此动怒。
而大人们的夫人聊的可就多了,事发三天后,边江楼二楼靠窗的雅座零零散散围坐了一圈的贵妇人。
“那罗大人到底做了何事?让他家夫人这般动怒,竟然闹到了动手的地步。”
“罗大人就算是做了再大的错事,她田氏也不该向夫君动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果真是泥腿子的女儿,就算是穿上绫罗绸缎也不能和我等列坐一堂,粗鄙。”说话的是周祭酒的夫人,李氏,李氏是上京出了名的贤妻良母,她尚在闺中时作了本《女子德行录》受到当朝太后的青睐,亲自将此书提名为各家小娘子闺中必读。
“李姐姐说的是,那田氏真是不知好歹,真真粗鄙,武夫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众人附和。
“那罗大人不也是个武夫吗,照我看来两人倒是登对的很。”
“你们想不想知道,那罗大人做了什么?”说话的是个马脸妇人。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马脸妇人,马脸妇人神秘兮兮的开口,“我听说啊是因为私生子。”
牛车从梨花巷出来经过半个月的路程,终于到了上京,过了城门驶进青龙街。
宋凌昏昏沉沉的靠在车窗上,这一路颠簸,虽说有苏狄和仆从们悉心照料,但由于宋凌年岁太小,从没出过远门又从小体弱,最远的就是从家里到石先生的私塾,也不过一二里路,像这样的几百里路程对他来说着实困难了。
宋凌一张小脸瘦的只剩下巴掌大小,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本就宽大的儒生服这下更像块麻袋挂在宋凌身上。他有气无力的靠坐着,衣服耷拉在背上,被凸出的骨头顶出嶙峋的弧度。
苏狄有些心疼,他笑着说:“小少爷,我们到上京了。”
宋凌来了点精神,掀开车帘子只露出只眼睛往外看,这一眼就撞进了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