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无奈一笑,又听饺子说:“五夫人来了,正在里头等你像是带了什么东西给少爷。”
“五婶子来了?”宋凌不再磨蹭,等饺子给他穿好披风急匆匆的往里去,他不想让长辈久等。
白氏正端着杯茶细细品着,听见脚步声便认出了来人,她放下茶杯笑道:“凌儿,你慢点跑,仔细摔了。”
“五婶今日怎的得了空来看侄子?”
白氏每每见着宋凌年纪小小却非学着老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从喉咙里发出气音,“你四婶让我给你带些东西,王家商队刚出海回来得了不少好物,选了几件稀罕玩意儿给你带过来。”
宋凌这才注意到白氏旁边的几上放了两只檀木盒子,他板着小脸,“劳婶子们费心了。”
自宋凌来到罗家,送进院里的奇珍连小库房都快装满了,宋凌也从刚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还能面无表情的想,库房装满了该把东西往哪放,这真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书房里壁上挂着的那只西域进口的珐琅钟就是四婶送来的,据说是一等一的珍贵物什,整个礼朝也只有五个,三个在皇宫,一个在宋凌书房,剩下一个本在罗锦年那儿,现在成了堆瓦砾不知道被他扔哪去了。
宋凌终于知道罗锦年那丢金弃玉的骄奢毛病是哪来的了,总归和这位出手壕阔的五婶脱不了干系。
罗家这几位夫人个个都很有些来头。
老太君闺名宋凝霜,宋在礼朝是大姓更是国姓,老太君身份更是贵不可言,其父老安乐王是永顺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永顺帝能算当今的太爷爷,老安乐王子嗣单薄,膝下不丰只老太君一个嫡女,宋凝霜,更是永顺帝亲封的永福郡主。老王爷因无子便从同宗的孩子里挑了个父母早亡的做嗣子,后承袭王位的也是这位,自老王妃仙逝后老太君就与安乐王府断了联系不再来往,总之现在的安乐王府和将军府是没什么关系的。
大夫人是个孤女,她原是靠近狄戎与礼朝交界处一座小城里县令的女儿,后来那小城被狄戎人屠了个一干二净,罗家大爷奉命去查探情况,在一片废墟与血海里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季郁金,并带回罗家。自罗大爷五年前死在狄戎战场上后,她就在自己院里建了个小佛堂日日烧香礼佛闭门不出,宋凌只在家宴上见过他一次。
二夫人杜氏是老侯爷下属的女儿。
三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当家主母,姓田单字一个婉,是田国公的嫡女。
礼朝如今有两大心腹大患,北面有虎视眈眈的狄戎,西面有居心叵测的凶真。
狄戎人游牧而生,又分为不同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专属的图腾,不论是哪朝哪代都是中原人的心腹大患,每到水草不丰的时候,狄戎都会对礼朝周边进行大肆劫掠,为了生存狄戎的战士们个个悍勇无比锐不可当,礼朝长在安乐窝里的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每每入侵都会给礼朝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可能最关注北边草原上水草状况的,除了狄戎人就是礼朝吧,这两个民族绝无和解的可能,除非礼朝愿意大开关门,分出部分富饶的领土给狄戎人,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二者之间也就只剩了打一条路。
凶真是一个国家的名字,原是个西域小国国民多靠着走商为生,与礼朝关系不算好,但也坏不到哪去,直到大量的凶恶之徒从世界各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逃入西域,外来人的加入带来了先进的技术,也带来了野心。西域不像中原水土肥沃,珍贵的水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甚至连狄戎都比不上。
狄戎好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牛羊,他们有什么?只有漫天的黄沙,和变幻无常的恶劣天气,凶真无法避免的也和狄戎一样看上了礼朝这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镇国将军守狄戎,田国公守凶真,和罗家常驻上京不同,田家常年守在西域边界远京中的权力斗争。
因着田罗两家的姻亲关系外头都把他们看作一家人,田罗两家加起来掌握了礼朝几乎一半的兵力,也难怪文官们看着罗大人食不下咽如鲠在喉,只要田罗稍有二心,都不用他们自己动手,只要从边关撤军,任由狄戎和凶真的军队长驱直入那家国倾覆就在转瞬之间。
四夫人王氏闺名王青黛,家中是闻名天下的第一皇商,王家人个个都是行商算账的行家,修的商道北到狄戎西到凶真,做生意做到对头头上去了,连海上都有他们的船队,每年带回来的金银真是山一样高,民间有传言说,天下一三分之一的财富都在王家。
王家每年给礼朝国库带来的收入更是天文数字,宋凌还听饺子说了个小道消息。
如今朝堂上贪官污吏无数,每年军费发下来经过层层盘剥,送到将士们手里剩不下几个子,田罗两家每年的军费实际上都是王氏给的。
宋凌无语凝噎,怪不得罗大人在这将军府里地位如此低下,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换了谁都硬气不起来。
五夫人白绮,是江南柳州白家的女儿,白家是大名鼎鼎的医学世家,先祖是名垂千古的医圣白怀仁,白家人医术超群,因着白家祖训,白家人永不入朝堂,如今在柳州经营着一家名为济生堂的医馆。
“凌儿过来我给你把把脉,”白氏笑着对宋凌说。
饺子手脚利落的从屋里搬了把椅子放在白氏对面,宋凌应了声,撩开袍子坐在椅子上。
他实在矮了些,小小个人坐在椅子上,脚悬在空中,偏偏做出副严肃模样,白氏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身子前倾捏了下宋凌嫩豆腐样的侧脸,嗔道:“还好脸上没留印子,我们凌儿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娘子,罗锦年那浑球,要是留了印子,看婶儿不扒了他的皮。”
宋凌感受脸上的触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算正确,宋娘子别说和他亲近,连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他,和他距离最近的一次或许就是他走的那天。石先生是个男子,待他多是放养,也不曾这样亲近过。
他习惯了别人鄙夷的不屑的羡慕的尊敬的憎恶的目光,但面对白氏温柔的慈爱的目光,宋凌满心惶恐,他得到的爱太少了,现骤然得到反而让他不安,宋凌身子绷的更紧了。
白氏见他神色以为他不习惯和人亲近,不一会儿就收回手,开始给宋凌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