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吊起眉,“你如何得知?”
“你觉得我与明心谁生得更俊俏些?”罗锦年没急着回答,反而问了句。
他这话不用细品,话里话外得意洋洋那股子劲儿闹人。
“自是兄长,明心清风明月之姿,本世间少有,可惜形似翠竹心如菡萏。人仁善有余韧性不足,少了两分神韵。兄长尽态极妍,性情亦是不凡,论自信豪放实为众人榜首。”宋凌这话也就听着像人话,他惯是说一套想的又是一套,总爱夹枪带棒的评点人。
暗里意思是朝弄傅秋池优柔寡断,罗锦年行为放诞。
罗锦年心里更得意,京中常年有种论调,说丞相府生的麒麟子,将军府上大草包。他心里老大不服气了,傅秋池有他俊?
还是宋凌有眼光,没白读书会夸人,听得心里舒坦,他偏过头斜乜宋凌,“所以救下林瓶之人是我,我又才……,”罗锦年咳了声,还是有自知之明,把才貌双全四个字吞了回去,“我武貌双全,家世也好,她只巴巴的瞅着明心,这合理吗?肯定是对明心有所图谋。”
“很不合理,”路越走越窄,宋凌怕罗锦年得意到地上去,随口敷衍一句,搡了他一把,“好好骑马。”
听了罗锦年这番高论,宋凌心里诡异腾起一股不出所料之感。但罗锦年还真没说错,林瓶可能还真有些问题,她一小小清倌,何德何能能与丞相嫡子多次偶遇?怕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傅秋池初尝情欲滋味分辨不出也是应有之义,但他也没有提醒傅秋池的打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必去打鸳鸯的大棒?再说了,要是林瓶真没问题,他岂不是惹得一身骚,平白摊上事。
而罗锦年去提醒,傅秋池大概率会觉得他犯病。
比起傅秋池的情情爱爱,宋凌反而更关注被教训了的王番,敢和罗锦年争风吃醋,家里门第肯定低不了,罗府如今走在没落路上,要尽量避免再结怨。
特别是这种风月场上的官司,真让两家人生了嫌隙才是冤枉。
宋凌将上京姓王的数得上号的人家在心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想出谁家能教出这样个不成器的,正巧马儿纵身腾起跨过摆在巷中的杂物堆。宋凌差点被颠下去,脑花被搅城一锅浆糊,他环住罗锦年腰身,忍住呕吐欲望询问,“王番是哪家的?”
“噗嗤,”罗锦年轻蔑道:“国子监祭酒周匹夫的私生子,他娘子李氏是张贼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周匹夫怕被张贼信徒的唾沫星子淹死,敢做不敢认。将王番以外侄名头养在身边,但上京谁不知道,王番就是他亲儿子。”
宋凌心重重一跳,他抬起手从身后死死捂住罗锦年那张破嘴,“你快别说了!”
他知道罗锦年一口一个的张贼是谁,当世知名大儒 张鸢。虽说是夜间,但就怕有个耳聪目明的听了去,罗锦年也得掉层皮。
张鸢本是赣州襄田郡人士,今年已经年逾古稀,门下学生众多,号称千数,实际数量远远不止,遍布五湖四海,凡听过张鸢或张鸢弟子讲学的门人都可自称张鸢门下。
当今朝堂上就有不少张鸢门徒在朝为官,张鸢虽不入官场却在文坛,仕林都有莫大影响力。
张鸢门人也被叫为襄党。
五十年前开始流行的女四戒就是张鸢最先提出,逐渐被当世男子奉为圭臬,甚至渐渐的连女子也认为遵守女四戒才是典范闺秀。
罗锦年对张鸢深恶痛绝也是理所应当,他的生母,叔婶困守宅院,追根溯源罪魁祸首正是张鸢。
罗锦年向来没有失言的自觉,但他在生母刀剑下苟延残喘近二十年也学会了一件事 察言观色。
一下冷了场,罗锦年闷头骑马。
宋凌眸色深深,若有所思。襄党极度排外,想要从外部击破几乎是不可能,只有从内部分而化之方有渺茫机会。
而此前有位指导他策论的先生,就是襄党之人。
又行了一小段路,罗锦年驱马在一处幽僻二进小院前停下,没事人样让宋凌搭着下马,随后牵着马拴在院子旁歪脖子树上。
他上前重重扣响门板,“开门!”
惊天的响声,哪能听不到?亏得这是傅秋池金屋藏娇之所,否则十里八乡都得被他拍醒神。守夜的仆妇惊醒,哆哆嗦嗦扒着门缝往外瞧,外头黑黢黢一片,只能看见两个人影。
都生得竹竿一样高,特别拍门那人,像极一口能吃七八个人的妖魔。
罗锦听到了门后微弱的呼吸声,更不耐烦了,退开两步飞起一脚踹在门板上。
“喀,喀,喀,”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端斜歪着眼见再来两脚就要英年早逝。
正当罗锦年想再补上两脚时,从门里传来道水样的温柔女声,“敢问侠士为何半夜叩门,若是短了钱财,妾可将家中财务双手奉上以作侠士行侠仗义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