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隐有白芒透出,宵禁时间已过,罗锦年牵着马与不紧不慢往罗府去。
他有心想问一问宋凌方才为何突然有生死之问,但宋凌却沉默异常,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似枷锁在身。
路已走老,罗府遥遥在望。
罗锦年呆了呆,被罗府正门前两个硕大的灵圈恍了眼,握缰绳的手一松,他揉了揉眼睛转身问宋凌,“这是咱家?”
不是他家是谁家,除了罗府谁家围墙砌得比天高。
宋凌接过缰绳,嗓音干涩,“锦年,我……”语不成调。
他没问灵圈是替谁放的,他还没瞎,灵圈上垂下来的布绦上写了硕大的字,威武将军正妻杜氏,威武将军正是他二叔当年的官位。
二婶死了?是啊,没死谁敢在罗府门前摆二夫人灵圈?罗锦年的眼见到了事实,心却不想认,他无措地往前跑,往大门内跑,他要见二婶。
她说等他回来给他煮爱吃的莲子羹,他撒娇枕在二婶膝上说不想吃陈莲,二婶答应他来年入夏买一艘画舫去摘莲子。
她还说她虽没了丈夫,但还有儿子,他就是她亲子。
她说今年除夕他及冠礼时,要亲眼看着她的儿子加冠行礼。
都不作数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累了,抱歉
第105章 将雪(三)
正处腊月即将迈入年关,礼朝有规定自腊八后一律不许兴办白事,更不许发丧,恐冲撞了来年福气。若有人家腊八后死了人,不论是何门第都得等到初五之后方能发丧。
因此罗府只简单在大门前放了两个花圈,并未大肆兴办,冷清得很。罗锦年一路跌跌撞撞往里跑,在看到路过丫鬟仆妇发间都簪着白花后,地上像有吸力黏着他,越来越慢。
他随手扯住一名端着木托盘的丫头,小心翼翼的问,“二婶在何处?是要用早膳了吗?”
小丫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看着十数日未曾见过的大少爷抬手指了个方向,“二夫人……”
罗锦年松开他,游魂样往那处飘去,他其实已经清楚,已经知道,只是不想认。唯有亲眼瞧瞧,瞧着二婶纸一样躺在冰冷棺椁中,再不能说,再不会笑,他肯认。
田氏吩咐人将东边一处搁置良久的大宅院简单修葺布置成灵堂,因老夫人处脱不开手,她与白氏一直守在老夫人榻前。在灵堂守灵的是王氏与季氏,她只能晚间腾出手去烧几张纸钱。
罗锦年到时,王氏因彻夜未眠已经回院先休息了,守在灵堂的只剩下季氏与数名下人。
“咄”季氏跪在蒲团上,身前点着盏青铜为底的长明灯,口中念念有词吟诵往生咒。
“呼!”灵堂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冷风猝不及防下灌进来,似地府亡灵徘徊在侧,心有冤情不愿离去,季氏打了个寒颤,停下吟诵往后看去。
只见恍惚光影中站着一个人,檐下挂着的风灯过于刺目,面貌也被强光打得模糊。
“谁……”季氏猛的顿住,撑着身侧丫鬟肩膀站起,“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婶子,你们在为谁诵灵,这又是谁的灵堂,躺着的又是谁?”罗锦年直勾勾盯着堂中棺椁看,还未封棺,以他的距离能看见半截惨白下巴。
他认了认有些高兴,不是二婶,二婶才没有这样白。
季氏大半力量都椅靠在丫鬟身上,颤抖道:“是四弟妹。”说完这句,她全身血液被抽空跌坐在蒲团上。
“怎么死的?”罗锦年脑子一瞬见空空荡荡,什么想法也没有。连预想中的悲伤都一并消失,他灵魂飘出体外,冷眼看着肉体和婶子一问一答,
“害了急病,突然就没了,年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已逝,生者更要保重身体。”
“害了什么疾病?连五婶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