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
罗锦年沉浸在自己生离死别的大起大落里,自动屏蔽了外界动静,完全听见有人唤他,突然间他感到嘴唇一凉。月色稀薄只能勉强看清屋内场景,可触觉却做不得假,他错愕的瞪大双眼,脑海中茫然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宋凌在干什么?
惶恐与无措眨眼间将他包裹,洪流般将小心翼翼的欢喜冲散开 完了,他把宋凌毁了。
趁着罗锦年愣神,宋凌一用力将人按倒在地上,一手按着罗锦年胸膛,一手揽着自己泼墨般往下淌的乌发,俯下身细密的吻着,脸颊,颈子,最后珍而重之的吻在罗锦年颤抖不停的眼皮上,温柔缱绻的呼吸铺洒而下,入骨温柔,他轻声道:“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其实我们不是亲……”
“喀!”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罗锦年木着脸收回手刀,茫然看着软倒在身上的人,不听话的乌发往他脖子里跑,痒酥酥的。在月朗星稀的夜里,罗锦年在地上躺了个海枯石烂才恢复了零星气力,同手同脚地将宋凌放回床上。胡乱将还在往肉里钻的乌发撩出来,放在主人身侧,转头落荒而逃。
跑出院外,他扬起手下了死力道一巴掌抽在脸上,眨眼间红肿一大片。他感不到疼,有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血液里奔流。
你毁了宋凌!
罗锦年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的出了罗府,连片刻都不敢多待。
“咚!”
一声巨响,五言直条条的砸在地上,呆木木地盯着房顶出神,满脸生无可恋地喃喃:“我完了,彻底完了,要不自裁吧,”隐约带着哭腔:“可是我还没活够啊!”
第125章 暗潮
“走了?”宋凌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掀起眼皮看了眼端水递茶份外殷勤的五言,哑着嗓问:“走多久了?”
五言指了指外头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一板一眼道:“三个时辰。”
宋凌披上外衣看向一侧灯火燃烬的兽首铜台,瞳孔涣散,无意识地喃喃着:“怎么就走了。”不知是怨是念。
五言的冷面彻底挂不住了,放下手里家伙什咚的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毯子,手脚都蜷在一起,将自己活生生团成个现成的鞠球。
宋凌迷惘之色很快收敛,起身轻踢蹴鞠,轻斥道:“还不快滚。”五言如蒙大赦,滴溜溜滚到门口,一溜烟跑不见影儿了。
此时,天上一声闷雷,大雨推搡着往下落,搡得急了些,雨珠子份外大颗。砸在青石地板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似乱弹琵琶,嘈杂入耳。雨幕厚得瞧不清外头天色,树呀草呀都被雨幕扭曲,现出魍魉真形。恍惚间宋凌透过雨幕瞧见,红花爱俏的大少爷瘸着腿被淋成了落汤鸡,在府里日日作威作福的宝马也蔫了鬃毛。
“主子,夫人让您过去。”恍惚间宋凌听见门外传来道声音,可惜雨声太大,声音传到他耳中只剩下单薄的碎音,他招了招手示意说话人靠近些。
同羽进来,靠在他身边又重复了次:“夫人让您过去。”
宋凌灵台骤然清明取了把壁上悬挂细剑收进衣袖,冷声道:“走罢。”
二人沿着雨廊在府中穿行,不一会儿转角处出现座小小庵堂,田氏独自打着伞站在瓢泼大雨中,水汽蒸腾模糊了她眉眼,浓烈的情绪被水汽稀释,只剩下摧梅戮雪的凛冽杀气。听身后见脚步声,也不回头,淡淡留下句:“跟我进来。”提步上石阶,收起油纸伞,以伞尖顶开木门,迈入庵堂。
步子大了些,压裙边的玉石咣当作响。宋凌吩咐同羽等在原地,自己跟着进入庵堂。
庵堂里堆满佛经,铜台上日日点着香烛,有一股腐朽的沉闷味道,宋凌入内时,堂内二人一站一跪坐,跪坐之人穿着素色海青,双眼轻阖,有规律的敲击身前木鱼 正是大夫人季氏。
“咄,咄,咄。”
宋凌走到田氏身边,低头见她面色如常,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虽然对府中潜藏的狄戎暗探身份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时他还是不敢置信,季氏身为将军府大夫人,为何要以身犯险与狄戎来往?
对于季氏与再贼勾结戕害亲族,泄露国朝机密。他更多的是愤怒与痛恨,自他入府来季氏便深居简出,少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他与季氏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自然也谈不上亲情二字,可先生与他不同,妯娌互相扶持,共历多年风雨。然而最亲密的亲人,眨眼间化身饿狼,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加之父亲与锦年都远赴柳州,将来命途未卜,他真怕先生一个受不住……
田氏突然开口打乱了宋凌思绪,她声音被种种情绪的情绪压得低低的,藏着万千愁思,“为何?”
为何,道了太多。为何背弃礼朝,为何背弃罗家,为何背弃亲族,一切不可言皆蕴其中,太重了。
宋凌以保护的姿态圈着田氏,也抬眼看向季氏,他也好奇,到底为何?
木鱼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