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泛酸,好一阵才适应。
祠堂里昼夜不熄点了九千九百根灯烛,传说能照亮幽冥前路,照亮游子归途。
灵位之下放了张小案,上面除了香火黄纸铜盆还放了碗冷透了的长寿面。
宋凌跪坐案前,拾起银箸一根一根挑了坨面来吃,口感粘黏,难吃得很。
吃尽后,他盯着面汤出神,汤面上隐约倒映出他一副青白相。
“好生难看,”他喃喃自语道,嘴角吊起,勉强支起个笑,“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一岁一礼,一寸一欢喜①。”
①引自《四库全书》
已归,久等私生子
第142章 匪事(五)
“凌儿,从宫里来了个小内侍说要见你。”饺子提着盏琉璃灯站在门外,她小臂上还抱着件臧蓝色孔雀毛大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宋凌夜半出现在祠堂。
“人在哪?”宋凌揩了揩唇角起身。
饺子明白这是在问小内侍,边进门替宋凌披上大氅边说道:“让他等在仪门外小茶房,虽说是内侍,但内门里夫人娘子都已安置,不便让他来往。”
宋凌神色淡淡,一点也不好奇宫里内侍深夜来访是为何事,接了饺子递过的琉璃灯就往外走。
他不急有的是人急,饺子拉住他担忧道:“你近来……”,她本想问宋凌近来是否做了出格的事,不然内侍为何越过老夫人,夫人们,单单指名要见他?内侍另称天使,突兀来访只能是上面那位的意思。但想到宋凌平日里性子,询问的话全卡在嗓子眼。
宋凌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应是先生在外又有捷报传来,祖母年岁大了不便劳烦,陛下这才差人来让我这小子走一遭。”
饺子敏锐察觉出他话里诡异之处,走一遭,走哪去?皇宫?不是传话?凌儿为什么好像知道上面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她紧抿嘴角,颇有些艰难道:“早去早回,早膳是你爱吃的桂圆蜜花酿。”
宋凌微微颔首,远去无行踪。
等在茶室的小内侍,穿了身皂黄色荚袍,头上带了顶竹篾斗笠避雪,进了室内后取下挂在脖子上,他面目狭长,典型的狐狸长相。
说来此人还有几分来历,正是昌同帝近侍大太监福官的义子,唤作德贵的。
正统的皇帝亲信,此番由他来可见重视。
对皇庭来人,宋凌早有预料,或者说期待已久。自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他就有预感昌同帝迟早会派人来引他相见演一出慈父仁心的戏码。今岁过,他已十九岁,在昌同帝认知里还有一年他这颗大还丹就能起效。
可不得抓紧时间培养感情?哪怕对药人连虚情假意也欠奉,但事关自家中性命可不得上心些?不怕大还丹长腿跑了吗?
昌同帝的谋划同时也是宋凌的机会,未来如何他不敢担保,这剩下这一年,昌同帝必会做真正的“慈父”。寻常科举路阻力重重,哪怕有幸站上顶峰,用去的岁月也不可计量,五年十年?还是五十年?他等不了这么久。
宋凌站在茶室外,眼底神色忽明忽暗,握琉璃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面上却笑道:“让大人久等,恕我失礼了。”
听见声音德贵忙不迭放下茶碗,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前,还未出宫时他义父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薄待这位主,不然有他好果子吃。因着义父郑重的态度,德贵对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罗府二少好奇得很。
心里猫抓一样,这位二公子到底是何德何能得义父看重?
火急火燎的拉开茶室门,德贵先是看见身流光溢彩的大氅,暗惊道,好生富贵。再往上,德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个天人之姿!
面上笑意更是真切,“郎君抬举了,奴婢本一贱婢,不过宫里贵人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解闷玩意儿,哪来的命听郎君句大人,折煞奴婢也!”
闲说半晌,德贵才提起正事,眉开眼笑道:“奴婢此番前来是向郎君道喜,天大的喜事啊!陛下听闻郎君才名,欲请要召见郎君!”
宋凌故作受宠若惊道:“怎当得,在下才疏学浅,薄词浅赋怎能入陛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