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余光里瞥见另一侧山道上掠过去个熟悉的影儿,影子既如惊鸿过,又如这山间雾霭,刚瞥见个囫囵轮廓便如同云雾闲散,再寻不到。
“独玉,独玉?”王弗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偏头顺着他视线看去,那处空空荡荡,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唯有倦鸟梳理着羽毛休憩。王弗阳回头按住宋凌肩膀用力晃了晃,嘀咕道:“这人莫不是犯了痴病?”
宋凌被每每午夜梦回的梦魇困住,不知今夕是何夕,心脏像被大手扼住透不过气来,他不由得想起在驿馆听到的熟悉声音,本以为惊鸿照影来,却又扑了场空——又来了,罗锦年又来了。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宋凌捂着心口将身子折叠,以膝盖抵着胸口来获得片刻喘息之机。
王弗阳听得直发懵,什么不肯放过我?你又指谁?但眼见着宋凌脸色一度白似一度,他定了定心伸手架住宋凌将人托住,“我们先下山。”
这时隔着雾霭又一道声音传来,有些颐指气使,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可爱,宋凌这次听了分明,强行压下的妄念冲破血脉冲破骨骼,一股脑将他思绪搅了个稀碎,只剩下三个字反复回荡——罗锦年。
宋凌守着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理智,狠命掐着掌心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调:“你听见了?”
王弗阳被那双炽热的眼神盯着,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他确实依稀听见个响,但并未听真切,何况在这山中鸟叫,鹿鸣被雾气与树林一稀释都挺像人在说话。
“我听见了,”王弗阳喉结滚动艰难吐出这几个字,他有预感,只能说听见,否则宋凌会死。
宋凌就等这最后一声认同,绷如满弓之弦的理智咔一声断了彻底,猛地推开王弗阳踉跄着往雾霭深处撞去。
心念奔涌不休,魔音骤然四起。
宋凌,罗锦年已经死了,他死在三年前的冬日,他死在骸骨遍地的战场,他死在江海同归的浪里。
宋凌,你该冷静自持,你该万事不过心,你该以万民为棋,你该视万物为刍狗,你该为自己而活。
宋凌……
“闭嘴!”宋凌对着无人处恨声道,又骤然失了力气靠着石壁滑倒,此处云环雾绕,此处断崖绝壁,此处只他一人。
他终于敢放任宋凌懦弱,“可他是罗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