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暮才叙别话,王渠亲自将宋凌送至二门外,同羽已套了车等在门外,这时王渠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油纸递给宋凌,颇为怜悯的看着他,说道:“小友保重些身子。”
宋凌一时不解,骡车行出一里多地,宋凌点了盏油封,取出油纸凑上前察看,灯火昏暗,纸上封了层猪油封,内里字符隔着油封被灯火晕染开像纠结盘曲的黑色蠕虫。宋凌心中莫来由得升起股惧涩之感,他抬手揉了揉阳穴,又蓦的想起王渠分别时看他的眼神。
——什么意思?
晃了晃将杂念驱散,宋凌翻来覆去监察油纸,这纸他识的,民间有俗称——千里哨。急行千里不卷不折,雨淋风吹全不怕。是用来传送重要消息的特制纸张,五言与同羽曾多次用这种纸向他送信。
将油纸一端凑单火舌上略烧一烧,端点油封化了露出内里印有暗纹的浅黄纸张。
略晾片刻,宋凌撕下油封,翻面一看。
共两行墨字——
罗氏全族皆亡
凌移安乐门下
天边炸了声春雷,眼见的要落下雨来,王矩打着把油纸伞走到岸边,冲蹲在屋檐下的人说道:“回吧,那人不会来了。”
雨水打得伞面哒哒作响,罗锦年听得心里烦,捡了枝小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捅屋檐下雨水越聚越多的水坑,他骨嘟着嘴反驳:“我没在等他。”
王矩叹了口气,见罗锦年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透,持伞往那边倾了轻,顺着罗锦年看的方向望去,稍远些有一青石拱桥横跨两岸,此时雨落得大了,雨珠打在桥石上又散开化成更小的水雾往上翻涌,再远些便是隐在朦胧雨色中的小连山脉。
被王矩挡住了视线,罗锦年从鼻腔里哼出道气声,手中目棍一砸扬起雨花点点全撒在王矩袍子上,“都说了我没在等谁。”
“那你在做什么?”王矩侧了侧让开,其实小景不说他也知道,准在等谢陌,还算短命鬼有些良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没打算祸害旁人。
“我在看雨,”罗锦年摆出副认真看雨的模样,还学着张秀才扯了几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客舍青青柳色新,巴山夜雨涨秋池……”
王矩嘴角略微抽动,登时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心里咒骂,有辱斯文的臭小子羞于与之为伍。
画舫还停在水面上,小栓子带了斗笠穿着蓑衣坐在船头钓鱼,不时往岸边张望,见王矩一个人回来了,丢下鱼竿问道:“景哥哥还不来吗,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