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梅欺雪却只是惨淡又嘲讽地笑了一下,“我做不到。”
他垂眼望向自己染上血的手,声音如在梦中:“你们说得对,在我身上确有一道必死咒术,但我从来不知道那是师尊种下的,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我无法反抗师尊,便是因为咒术禁制,我不过是他手里用完就丢的傀儡罢了。”
看着他,子夜来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收你们为徒,想来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梅欺雪眼神黯然,“就算如此......没有师尊,就不会有我们,我与师兄师妹便不会相遇,不会一起长大,而且就算拼尽全力,我们谁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事到如今我只是不明白,师尊为何能够狠心至此。”
哪怕最后知晓了亲手毁去这一切的人是谁,也只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副代表着昔日美好回忆的画卷被无情烈焰焚烧殆尽、化为飞灰。
子夜来喉头动了动,“......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根本不在乎你们,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受恩惠又怎样?打不过又如何?他身为人师,欺骗你们、还让你们付出性命的代价,这份仇恨你放得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他的声音略显尖锐,连谢题也看了过来。
闻言,梅欺雪的嘴唇颤抖着,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发青年忽然猛地睁大了眼睛,只因他的后心处开始缓慢浮现出了一个图腾印记,让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感知到那种诡异的气息。
离他最近的谢题反应很快,立刻运掌试图阻断那图腾的流转,然而他的速度竟然比印记还要慢了一刻,几乎只在瞬间,梅欺雪的双眼便失了光彩,头也沉重地垂了下来。
“......”
谢题冷下眉眼,显然是罕见地动了怒。
看来那孟西翁当真就在附近了,说不定也知道了沈移春已身亡。
一片寂静中,唯有楚苍突兀地轻笑了一声,“谢前辈,事已至此,我想进去看看岳道友,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随即,不等谢题出声他便迈步入房内,子夜来与君如故对视一眼,立刻也跟在了他身后。
房里,岳珍心的面容还未恢复血色,她仍然在谢题的眠咒下昏沉睡着,只是双眉紧紧蹙起,眼角犹带泪痕。
默默观察了半晌,楚苍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举起手平放在了少女头部的上方。随着嘴唇的开合,他无声念出了一段咒语,每一个字眼皆灌满灵力,往岳珍心的额心处徐徐注入。
见状,君如故皱起眉,遂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随手挡开他的阻止,楚苍却只笑了笑,“我说了,我与沈道友之间还有交易没完成。”
待他终于停下来时,两人便看见岳珍心的神色平静了许多。少女仿佛从噩梦中脱身而出又被好好安抚过一般,没过多久,就连一直紧锁着的双眉也缓缓松开了。
楚苍这才收回手,声音平静无波,“其实在沈道友将我关入结界中时就同我商议过了,很早之前我与他做过一桩交易,他愿意继续完成,也希望我能够履行承诺,所以我便同意了。”
说罢,他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递到子夜来手上,“这里面装着的是沈道友用灵力炼制出来的丹药,他体质特殊,因此这药说不定能解开你体内那个魔修封印。而作为交换,我替他抹去了岳道友有关竞锻台的所有记忆。”
握着那个瓷瓶,子夜来的心情有些复杂,“那抹掉记忆之后呢,岳珍心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她那个师尊总有找过来的时候。”
“这你就放心吧,”楚苍闲闲道,“我既然已答应了沈道友,便会替他安排好师妹,我准备先将岳道友带回千仞山避一避风头,等他们的师尊离开后再将她安全送回水界。”
沈移春还要让岳珍心回水界?子夜来疑惑道:“可是回水界的话,不怕被他们的师尊找到吗?”
然而楚苍却道:“岳道友又不是孤家寡人,她在水界是有家人的,我会送她回家。”
此时,门扉被轻轻敲了几下,三人一走出去,便看到沈移春与梅欺雪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大概已被稳妥掩埋,而谢题手里则握着一件眼熟的法器,看上去仿佛玉简。
那就是......冶玉卷。子夜来眼神一动,便听谢题沉声道:“楚宗主,沈道友死前交代我要将此物毁去,我便带走了。”
楚苍不置可否,“这东西非比寻常,又牵扯到一连好几条人命,前辈最好多加小心,可不要惹祸上身。”
淡淡看了他一眼,谢题没有言语,很快又转向君如故与子夜来:“走吧,我带你们一起回宗门。”
子夜来虽然有些不太放心让没了记忆的岳珍心独自一人跟着楚苍回去,但此事他也无能为力。
似是看出了他内心所想,楚苍微微一笑道:“夜来,别摆出那副表情看着我好吗?我可是正人君子。”
青年面上的笑容太过暧昧,这话也听得子夜来很想翻白眼,但在谢题面前他到底忍住了,只是没声好气地说:“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