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皎不知雍帝此问何意,几乎又要支持不住,勉力道:“罪臣不知。”
“嗯,现在怕是连根琴弦都拨不动了。”雍帝摇摇头,转向大理寺的人,“怎么用刑用得这么厉害?”
大理寺的人听雍帝隐隐有怪罪之意,大为惶恐。先前雍帝定要让大理寺审出狄震布下的那些暗哨,偏偏犯人又是个骨头硬的,他们不得已才多使了些手段,却没料到反而惹了雍帝不快。
其中一人闻言解释道:“回禀陛下,此人始终不肯交代,臣等无法,只得用些重刑。”他听雍帝似乎有释放此人之意,便委婉地道:“幸而只伤在肌骨,其脏腑并未受损,若是善加调养,亦能痊愈如初。”
雍帝先前并未下令将此人处死,大理寺唯恐日后雍帝还要再传唤此人,虽用重刑,却把握着分寸,不敢将人伤得太狠了,以免日后再传唤时已没了性命,害他们落下一个办事不力之罪、杀人灭口之嫌。现下瞧着,似乎正好派上了用场。
“将他扶起我瞧瞧。”雍帝吩咐道。
左右两人忙扶着张皎站起。张皎腿上半分力气也无,被人撑着,仍止不住地下滑,脑袋不由自主地要向前垂落下去。他咬咬牙,奋力抬起头来,血痂糊住的双眼直视着雍帝。
雍帝起身,朝着他走过去,伸手在他肩膀、手臂上捏捏,又在他胸腹、背上按了按,随后收回手去,点点头道:“虎背、猿臂、狼腰,好壮士,杀之可惜!”
刘瞻闻言,心中霎时大喜,见雍帝递来一个台阶,忙将椅子向后一推,眨眼间人已伏地跪倒,颤声道:“多谢父皇!”
宫人将打好的水送上,雍帝在盆中洗过了手,不疾不徐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其一切官爵,发回凉州,交由苦主发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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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帝os:一阵不见,我儿拍马屁的功夫竟至如此炉火纯青之境!凉州的水土养人啊,应该把蒯大夫发过去住个一年半载再拉回来x
-恶毒后爸的剧本演完了,以后又是顶天立地的大猫猫了嗷!
-这一天,本作当中摸过张皎的人的官职等级又刷新出了新高度(?)隔了几十章,还是熟悉的剧本,熟悉的味道,害,不亏是你,小蜗牛,可能这就叫从一而终吧(?)
-接下来请欣赏章节《如何救治受伤狗狗》,《受伤狗狗护理指南》
第五十四章
刘瞻将人带走之后,殿中只剩下雍帝和刘彰两个。刘彰见父皇竟然非但不杀张皎,还让刘瞻将人领走了,心中一时颇为惊惧,不知雍帝究竟是何意。
雍帝问:“太子留下,是有何事么?”
刘彰听他语气严厉,一时心中打鼓,暗悔没同旁人一起退下,现在想走却也晚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儿臣有一事不明。”
雍帝“嗯”了一声,刘彰抿了抿嘴,继续道:“张皎刺杀大将军在前,明知对我大雍不利,却拒不供出狄震布下的暗哨在后。儿臣不解,父皇为何放了此人?”
他说完,恭谨地微微低下头去,想听雍帝如何说,不料却听他冷哼一声。刘彰怔了怔,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太子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愿意懂?”
刘彰心跳了两下,口中发干,“儿臣不解。”
“狗吠非主,这个道理,还用朕教你么?”雍帝冷冷道:“昔日敬仁折了朕一只手臂,朕不怪罪他,因为那时朕是雍王,他为魏将,他要取朕性命,非是不忠,只是所忠之人不是朕,是魏王而已。”
他所说的“敬仁”,乃是大将军秦恭的表字。从前秦恭曾在魏国为将,雍帝灭魏时,才将其收至麾下。在此之前,两人曾有一番剧斗,打斗当中秦恭将雍帝一条手臂折断,雍帝却不怀芥蒂,仍以军国大事相付。后来秦恭果然忠心事主,从无二心,直至今日仍当亲重之任,虎踞北边,屏障帝室。
曾有一次,雍帝出兵在外,国中叛乱,乱军同旧魏王何武有所勾结,秦恭闻之,举止失宜。雍帝当时见了,心中对他既爱且恨 恨他不忘旧情,可爱的也是他不忘旧情。
但雍帝毕竟生性自信,知秦恭既已献诚,定不会弃自己而去,因此仍是用之不疑,此事之后,对他的信任亲重反而更添了几分。
他继续道:“你身为太子,国家储君,岂能没有这点容人之量?”
刘彰心中一整,忙道:“儿臣知错,谢父皇教诲。”
雍帝又冷哼一声,“朕看你不知。”
刘彰心中惶惶,不知雍帝何意,一时不敢说话,果然听雍帝又道:“有些事情,朕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自小朕便要你读书,那些个孝悌忠义,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他这话说得极重,刘彰闻言霍地跪倒,心中一寒,背上霎时涌出冷汗,这时才知父皇唤来自己一同审问张皎是何意。
他明白,父皇已知道自己是此事的主使,知道是自己勾连朝中的几个大臣,向刘瞻发难。手足相残的罪名,对一个皇子而言实在太沉重了,何况他还是太子。刘彰惶恐已极,一时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只是伏地道:“儿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