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把住这张弓,抬手举在胸前,按弦时才发现手指被割得破了,却全不在意,又将弓弦拉开。一石弓趁手了许多,他按下身上各处的疼痛,总算将弓张满,发出一箭。他虽几个月不曾练习,但手上的感觉仍在,加上第一箭射得格外认真,一箭发出之后,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倚,正中靶上红心。

弓弦上沾了血,变得有几分湿滑,再拉弓时容易脱手。张皎用衣摆擦了擦弓弦,见手上仍在流血,只得从上衣撕下一块布来,缠在手指上系紧,随后又张开弓来。

刚开始的三箭都落在靶心上面,可第四箭时,他手指上的疼痛忽然又剧烈起来。张皎知道,这阵疼痛并不是因为新割破的伤口,而是手指的指骨虽然已经长好,却仍吃不住力,用得稍多便承受不住。

他知道一石之弓只射出三箭,总不至于重将指骨崩断,于是忍耐着疼痛,又连出数箭,可是准头已降了下来,有两箭仅擦中了红心,更有两箭只是堪堪中靶,再偏半寸就要落在地上。

他手上不停,可身上疼痛非常,呼吸不觉急促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两鬓滚落,里衣早已湿漉漉地贴在了背上。勉强射到第二十箭,他再也支持不住,颓然放下弓来,垂下的两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右手的指骨更是传来钻心的痛,几根手指已伸不太直,只能像鹰爪般向里勾着。

他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只是短促地吸着气,忽然觉出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于是转过眼去,不料正瞧见秦桐,不由得一怔,随后转头面向了他。

他转头之时,秦桐站在校场外面,也正远远地瞧着他。只见他负着两手,仍沉着一张面孔,可脸上的神情甚是复杂,让人瞧不太明白。

他没料到张皎竟忽然转头,不意同他四目相对,同样愣了一愣,随后神情一变,嘴角向下撇去,露出一副嫌恶痛恨的表情,随后冷冷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昂首阔步地走进校场,取了一张两石弓在手,试了试弓弦,不费力气地张开了。

他手上用劲,将弓张得如满月一般,一箭射出,箭簇竟划出些破空之声,随后“咚”地一响,羽箭正中靶上红心。随后他手上不停,接连发箭,弓弓张满、箭箭有声,但听得靶上一串连珠般的闷响,眨眼间靶心便被箭攒得满了,箭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可没有一箭落在红心外面。

张皎怔怔地瞧了一阵,随后整整心神,向着秦桐走了过去。他走到秦桐旁边,秦桐却似没看见他一般,让人换上一张靶子,随后抽箭又射。

张皎犹豫片刻,站在他身旁道:“秦桐,对不起……”

他从前只有主上,除去影二之外,也算不上有什么朋友,因此只会认罪请罚,不太会和人道歉。虽然事先想过很久,可他见到秦桐之后,一时还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想了一想,才又接着道:“先前我刺伤了大将军,却始终没有对你讲,我……”

他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说了,见秦桐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知是不是在听,抿了抿嘴,又道:“我做得很错,实在对你不起,请你责罚罢。”

秦桐手上动作忽地一顿,搭上的一箭便没射出。只见他满张着弓,缓缓转过身来,将泛着寒光的箭头指在张皎鼻子上,铁青着脸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在校场上不小心杀了人,不按杀人罪论处?”

--------------------

-阿皎揣着一张旧船票,试图登上小秦将军的这艘旧船

-然后被船甩下了水,变成落汤皎

-啊!小蜗牛,你为何如此无情!

-对此小蜗牛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少侠重新来过吧!(这边建议趁刘瞻生病脑子不清楚,把他的嘴巴借过来用两天呢,保证哄得小秦将军心花怒放不计前嫌拔剑亲切问候你是何方妖怪)

-感觉也没有多久没更新呀,刚才不知道为啥,半天没想起来更文入口在哪x为何如此

第六十三章

秦桐引弓不发,对准了张皎。张皎被寒芒瑟瑟的箭尖指着,脊背本能地绷紧了,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忍住了,仍站着不动。

他知道秦桐不会射出这一箭,瞧了瞧锋锐的箭棱,又转开视线,目光落回秦桐脸上,不答他那一问,反而又道:“对不起。你如果想听,我把此事的经过都讲给你。”

秦桐忽然“嗤”地一笑,随后手腕一抖,一箭发出,正擦着张皎头顶飞过,将他的发髻打散了,满头黑发披散下来,更又削下了几绺头发,轻飘飘掉在地上。

秦桐看也不看,扔了弓转身便走。张皎向着他追去两步,可见他将步子迈得又急又快,看来去意甚坚,知道自己再追上前去也是徒劳,便顿住了脚步。

这一次不欢而散之后,张皎又去找了秦桐几次,还去他府上登门拜访过,可每次均被秦桐冷冰冰地顶回来。他明白秦桐不肯原谅自己,渐渐地只好不再找他。

张皎虽然话不多,但性子其实并不孤僻。从前同秦桐待在一块时,他初时还不自在,等到习惯之后,常常感觉几分开心,只是他从未表现出过,也不曾对旁人讲出,即便对着刘瞻,也没有说过此事。

他刚从军的时候,也算结下了一些朋友,如赵小江、吴大眼几个,可后来这些人都死伤殆尽,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再后来他频繁调动、又忙于教授全营刀法,后来更是又被押解去长安,来回便是数月之久,再没有交到过甚么朋友,只是和有些人比较面熟而已。

他从前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影二被他亲手杀死,秦桐也同他割袍断义,从此又只剩下他一个,只有想到刘瞻时,他才觉得心中温暖一些。

可刘瞻还昏昏沉沉地病得厉害。

刘瞻已不像最开始那两天时一样终日昏睡,这些天他日间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但时不时便咳得撕心裂肺,反而不如还在昏睡的时候。

他仍在发着热,但和张皎发热时的情形大不相同。张皎先前因受伤而发热时,总是夜里烧起来,可到了白天,热度又能稍稍退下去。刘瞻身上的高烧却终日不退,不分白天晚上地烧着,直烧得他整个人头重脚轻,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必提总理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