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用的是冯可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快得让韩佑感到了一点落荒而逃的悲哀。
他坐在昏暗的马车里想,韩景略啊韩景略,你又想要好名声,又想要皇帝喜欢你;又要去争夺那个高位,又要让世人说你赢得光明正大。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你太贪心了。
回府的路上,韩佑做了一个决定。如今已经不可能和皇帝回到过去的关系,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坦坦荡荡地做一个佞臣,要么快刀斩乱麻和皇帝割断这层联系。
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艰难,他可以忽略掉心里那点酸楚。可是夏司言……韩佑犹豫了一瞬,又在心里说服自己,陛下也总会长大的,这点少年荒唐的事,对皇帝来说,很快就会过去。
马车把韩佑送进了府,停在轿厅里。韩三立刻迎上来,满面笑容地给驾车的内侍和随车的护卫打赏了银子。
韩佑从马车上下来,韩三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伸出手去扶。有外人在,他不敢多问,扶着韩佑进了后院才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韩佑休息了一会儿嗓子,现在勉强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声音非常嘶哑,他说:“我和陛下吵了一架。”
韩三觑着他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扶着他进了屋,帮他把衣服脱下来,看到他背上竟然也伤了一大片。
“怎么弄成这样?”韩三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进宫去给皇帝讲个学,回来就一身的伤,也不知道是去讲学的还是去受气的。咱们家先生是为国家干大事的,还要受这些委屈。”
韩佑冷着脸,隔空用食指点了点他,沙哑道:“慎言。”
韩三多的不敢再说,只道:“先生到床上去趴着吧,小的给您上药。”
韩佑从怀里摸出冯可给他的伤药,递给韩三,“用这个吧,冯公公给的。”
韩三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来,又忍不住抱怨,“冯公公给的,还不是陛下把您给伤成这样的。打伤了给瓶药就好了吗?哪有这样的。”
韩佑有些生气了,警告地看他一眼:“够了。”
韩三还犹自小声嘀咕:“陛下这样对您,您还维护他。”
“好了,”韩佑在床上趴下,疲惫地说:“给我上药吧,不要再说话了,我休息一会儿。”
韩三给他上好药,见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便替他拉上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韩佑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在整理思绪。冷静下来以后,他机谋巧算的那一面又占了上风,开始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陛下说得对,现在除了他,陛下没有别的大臣可用,而韩佑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成为大昭国的股肱之臣,他做官为的就是这个,他为此准备了十几年。
从大局出发,陛下不可能为了这一点儿女情长的隔阂而完全舍弃自己。从私情来讲,大概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只有他陪伴在陛下身边,他们才会产生这种过分依恋的关系。只要他们两个都站到正确的位置,一切就能够回到正轨了。
思量清楚各个细枝末节,韩佑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写一封奏折来纠正他们错位的君臣关系。
他早已在腹中打好草稿,此时下笔如飞,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地陈明情况,说自己才学有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皇帝的了,再加上吏部事务繁忙,他有些力不从心,担心讲学不精误导了皇帝,请陛下让内阁重新安排一名大学士去做侍讲。
写完之后他不也敢多看,立刻就让韩三送到通政司,走正式题本的流程报呈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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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佑:我只想做CEO,老板却想和我谈恋爱。
第11章 病休
韩佑告了三天病假在家里休息,对外说是染了风寒,会传人,谁来都不见。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他在书房中写字,韩三来问他:“先生,之前订了今天晚上在醉东风的包间,要退了吗?”
韩佑搁下笔,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写的瘦金体,觉得怎么写都不如夏司言写得好,走了一下神,但马上又把思绪拉回来,道:“不退,我请的是周奎,要去见一下。”
周奎是兵部尚书,和吴闻茨关系匪浅。韩佑通过老师认识了他,两人意趣相投,便结成忘年交,私底下也会经常见面喝酒。
前几日韩佑请周奎用兵部的特殊通道,派人火速赶往甘州,要在张自良等人销毁证据之前将他们拿下。算着日子,派的人应该已经到甘州了,再过个两三天就会从甘州传回消息,他们需要商量一下之后的战术。
脖子上的红印已经消下去很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周奎不是普通人,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出门前,韩佑穿了一件领口有点高的衣服,勉强能盖住脖子,若是周奎问起,也可以找借口糊弄过去。
低调地了出门,韩三安排一顶女轿将韩佑送到醉东风。他到得早,酒楼里人还不多,没想到周奎到得更早,已经坐在包间里头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