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渊停倘若拿出来,血劫剑定起新的波澜,到时众人便可名正言顺地要求将血劫剑换个所在;他若拿不出来……那岂不是正中下怀。
而越迷津本就……本就是很痛恨别人利用他的!
秋濯雪强忍怒火,他原本只是想与越迷津相伴几日,此事不容耽搁,本也没有什么拖延的心思,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步步紧逼至此。
越迷津倒是很熟悉秋濯雪此刻的表情,七年前他冥思苦想如何躲避万毒老人的追杀时,也是这个模样,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这幕后之人不但狡猾,还相当凶恶,当初越迷津引来万毒老人,却是秋濯雪破解谜题,说到底,祸事是两人共享的,如今这血劫剑的闲事,是他自己要管,此行还不知道多少艰难困苦,危险也许顷刻降临,拖累越迷津做什么。
“吁 ”秋濯雪打定主意,忽张口喝住两匹马儿,将手覆在越迷津的手上,制住马鞭,马儿狂奔似奔雷,收势如清风,又抢出去几步,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杨青在车厢里梦呓了一声,呼吸声又再匀缓,显然没被吵醒。
越迷津一怔,皱眉不解:“你做什么?”
秋濯雪凝视了他的面孔片刻,忽地轻轻叹道:“不管你信是不信,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不错,我的确是借你的缘故离开万剑山庄,可也是真心想补偿你,我本以为分别之日不会来得这么快。”
越迷津听明白了:“你要我走?”
“不错。”秋濯雪欲从他手中夺过缰绳,低下头不去看越迷津的面孔,仍带着如水般的笑意,缓缓道,“你就这样下车,往前走有一处小镇,那儿的酒很醇,客栈也还算干净,能供你夜间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只可惜咱们不能共饮,我还记得……当年我请你的那杯酒,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喝……”
他的声音仍旧很温柔,很贴心,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
越迷津沉默了一会儿:“你想耍什么把戏?”
秋濯雪虽对此话早有预料,但仍觉心头好似被一剑穿透,险些维持不住笑意:“此事与你无关,你既担心我是利用你,这样岂不是更好。走吧,再晚些,只怕客栈都要关门了。”
不错,这样岂不是更好,只要自己一走了之,即便秋濯雪有怎样的手段心机,也根本没办法施展出来。
越迷津静静在车座上,以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秋濯雪。
他本该觉得非常轻松才是,这些琐事本就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李剑涛不也答应了血劫剑结束之后就会主动上门,无非是早晚罢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死多少人,会发生什么事,秋濯雪又会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最终越迷津什么都没说,他跳下了车座,秋濯雪又忽然喊住他:“对了。”
越迷津回头看他。
“马车太过显眼,这两匹马儿,你带走一匹吧。”
秋濯雪伸手去解开马儿枷锁,自己负上琴囊,又推醒还在梦乡的杨青,带着这少年上了另外一匹马。
大概是担心越迷津不识方向,秋濯雪甚至好心给他指了方向,才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立刻在官道上急驰而去。
他将不需要的都抛在了原地,连人带马,包括车厢。
真奇怪,越迷津牵着马,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在意识到秋濯雪也许是故意的时候,越迷津感到自己的肩膀跟心头都是沉甸甸的,很不舒服,他当然是很愤怒的,甚至萌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可愤怒之中,好似又藏有一种诡异的窃喜感。
杀死万毒老人后,越迷津走出去,半陀山的花草大多有毒,味道极为腥臭,万毒老人的庄子却泛着诱人至死的甜香,混合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一香一臭,却都是剧毒之物,犹如秋濯雪与万毒老人一般。
那时候,越迷津也感觉到自己六年以来压在肩头的重担倏然消失了,他与秋濯雪之间最后的那一丝联系,似乎因为万毒老人的死去而彻底断裂开来。
也许,这是一种长时间的执念悄然散去的空虚感。
回到山里后,越迷津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空虚感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消散,只知道他在见到秋濯雪之后,这种感觉就倏然消失了,肩膀上又沉甸甸起来。
越迷津当然是很愤怒生气的,可秋濯雪哪次开口求他,他不曾答应……
为什么?